这只木桶上,最短的一根木条就是“发行上市审批”。因为高度不能提升,当局有一种持续添加新木条、把桶越做越大的冲动
新三板渐行渐近了。通过媒体炒作和监管机构虚虚实实地放话,大家似乎在憧憬着这个才是真正的中国纳斯达克。
中国有过纳斯达克,而且名字几乎就叫纳斯达克——STAQ系统。它和沪深股市几乎一起产生,现在可能已经不大有人记得了。不过,无论是民间背景的STAQ系统、央行背景的NET系统或是地方性市场如当年的山东淄博股权交易市场,中国略具真正市场雏形的股权交易板块要么开张不了,要么开张后被关掉。我们的
投资者面对的,是一些功能定位几乎一模一样的“板块”陆续上马开张:沪深主板、中小板、创业板。尽管交易规则及上市条件方面有一些字面上的区别,但归根结底地分析,不得不承认,这些板块的最大区别在于两点:其一是板块的名字真的不一样,其二是各板块上交易的股票代码真的不一样。除此之外,它们都作为监管部门精心打造的“有审批的股票市场”这只木桶上并排站立的木条而存在。这只木桶上,最短的一根木条就是“发行上市、配股、增发、重组的审批”。这一根木条决定了这只桶装水的高度。因为高度不能提升,我们看到,当局在各种内外因的作用下有一种持续添加新木条、把桶越做越大的冲动。
当今的中国资本市场产生于资本匮乏、认识幼稚的计划经济末期,推出资本市场的首要目标被定位成了“为企业提供融资的平台”,也就是老百姓常说的圈钱平台。事实上,无论当时的为国企融资也好,眼下的为民企发展助力也好,这个功能是市场出生长大的根由,如果不是这样一个需求的客观存在,这个市场就不会出现,没必要回头对其历史定位进行褒贬。但不幸的是,时至今日,“为企业发展提供融资”仍然是这个市场得以取得政策支持的潜意识共识,市场监管者的自我考核和成绩总结中也把“某某年度融资多少,和银行贷款的比例达到百分之多少”作为最突出的亮点。在地球都已经变成平了的今天,在领导同志数百次考察全球多个资本市场之后的今天,在中国企业赴美发行上市的故事报道几乎天天都有的今天,还要强调资本市场的融资功能,不能不说是这个最大发展中国家的最大悲哀之一。
市场是为自由交易而存在的,资本市场在这方面并不例外。资本市场的核心供需双方并不是股票二级市场上下达买卖指令的多空两方投资者,而是股票发行人与股票投资人。无论是首次公开发行、配股、增发还是因为企业重组而发生的股票发行,股权交易是围绕着企业发展需求的一系列现象。企业首次公开发行本质上是一种交易,企业取得了融资,这只不过是交易的一面,另一面,就是买家取得了企业的权益。仅仅强调首次公开发行是一种融资,这种思想的危害就在于,它使首次公开发行变成了发行人的一种特权,一种蒙获政府恩准的资格。而取消这种特权,让买卖双方自由交易,才能使市场真正回归到其交易功能,回到商业经济对市场本质的功能定位上。
从市场存在的本源性需求出发,我们不得不惭愧地承认,中国目前尚不存在一个真正的资本市场。现存在沪深市场,包括名目繁多但大同小异的各种板块,其实都不能被称之为市场。在股票发行人与股票投资人之间的交易被人为地以审批的名义被阻断的现状下,仅有二级市场买卖双方的交易,与其说是一个资本市场,不如说它确实更像一个筹码特供的赌场。当企业发行上市仍然控制在政府手里,无论这个一级“市场”融到了多少钱、二级市场的股指涨到多高,这条限制交易的短板,将永远决定着这个资本市场所能达到的高度。
监管部门的人士看到这里,可能会愤怒地质问:你如此强调的自由交易,与我们所强调的融资功能这样实打实的功绩相比,对经济发展又有何意义?回答这个问题,就不得不动用经济学课程上的浅显道理了:自由交易使发行人与投资者实现利益上的双赢,使市场价格真正反映资本和资本品的供需关系,使资本得到更优化的配置,使整个社会的福利得到提高,它能纠正现存假市场所产生的不公平财富分配现象,使整个国家的发展真正得到资本市场的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