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诺寡信

不可能兑现的诺言：“有困难找警察”
鄢烈山

8月20日下午参与南方电视台“全民议事听”的一个节目，议题是湖南湘潭市雨湖区城正街的鱼贩王培军自杀事件。入场前我认真研读了8月15日《南方都市报》关于此事的深度报道《好人之死》；现场请来了死者的妻子何群讲述细节，并电话连线在菜场被撞而索赔的袁老太的女儿和儿子听他们的辩白，并看到了鱼档承包书、纠纷调解书和王培军的遗书原件。我有一个强烈的感觉，就是整个撞人与索赔纠纷的处理程序严重错位。

死者最怨忿的不是索赔高额医药费的被撞人及家属，而是他做生意的“菜食商场”。他的遗书写道：“冤冤冤，我死与菜场有密切关系，请不要把我抬走了，让菜场处理。天理何在”。王培军喝农药亡故后，灵堂也摆在菜场的入口处。

他这是把菜场当“单位”了。毕竟在这里做生意多年，对菜场是有归宿感的；他和妻子认为“每年向菜场交2万多元的管理费，又是在菜场出的事，按理讲菜场也有一定管理责任，帮助调解是应该的”。可是，他请菜场工作人员出面调解，回答是“不关我的事”；想减免2个月费用，以缓解赔款之后的压力，回答是“你做得了（鱼摊生意）就做，做不了就不做”……菜场方确是够冷漠无情的。所谓“管理就是收费，服务还是收费”，这是全国通病，谴责可以，究责很难。在我看来，菜场有负道义和人道关怀，却并不负有法定责任，不是必须出面调解和减免税费。

再看主持调解的警方。此事一开始就是由城正街派出所出面处理纠纷调解。7月25日出事后，王培军找派出所民警调解，民警回绝的理由是“吃饭没时间”；他自行与袁老太达成协议“自愿付给给6500元（治疗费），作一次性负担，以后不付任何费用”，次日“找到城正街派出所，要求为其26日与袁希哲自行达成的协议予以证实”，“湘潭市公安局雨湖分局城正街派出所”在“情况属实”四字上盖了公章，并由派出所副所长王卫民签名。袁家提出追加赔偿后，“8月6日，王培军还是在城正街派出所组织下参与了调解。经双方协调达成协议：由王培军再次赔偿袁希哲6000元”……民警在此事的处理中是有瑕疵的，所以王培军自杀后就处于被动的境地，面对舆论质疑。而区公安分局关于王培军属“无证驾驶后三轮摩托车“，“没有发现王培军被人敲诈（20万元）的举报线索或者目击证人”云云，就有推卸责任而归因死者之嫌：王培军用这三轮摩托进货这么多年，警方出了事才发现他是无证驾驶？

但是，这民事纠纷调解果然是派出所的工作职责吗？

2011年1月1日起施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调解法》第一章总则第五条规定得很清楚：“基层人民法院对人民调解委员会调解民间纠纷进行业务指导。”第二章第八条规定：“村民委员会、居民委员会设立人民调解委员会。企业事业单位根据需要设立人民调解委员会。” 第四章调解程序第十八条规定“基层人民法院、公安机关对适宜通过人民调解方式解决的纠纷，可以在受理前告知当事人向人民调解委员会申请调解。”注意，公安机关出现了，警察只有“告知”（“指路”）的责任。至于调解协议的确认、变更和强制执行，乃至达不成调解协议而起诉，都是人民法院的事。对了，还有一事与警方有关，即“人民调解员在调解纠纷过程中，发现纠纷有可能激化的，应当采取有针对性的预防措施；对有可能引起治安案件、刑事案件的纠纷，应当及时向当地公安机关或者其他有关部门报告。”王培军案中，如果真有光头男持刀威胁他必须“赔偿”20万元，警方有责任排除威胁，保护王的人身安全。
现在很清楚了，本文开头说的整个事件的处理错位，就是指该出面主持和指导纠纷调解的社区自治组织人民调解委员会、基层法院杳无音信，而菜场和派出所却成了主角，特别是后者成了主力。这很不正常。

你可以说《人民调解法》“施行”了一年七个多月，却并未“实施”。王培军找错了门，可能是根本就无门，只能按当地惯例和普通人的生活常识去寻求解决之道，但当地国家机关能这么说吗？公安机关、法院能说不知道“人民调解法”吗？

甚至我们应该表扬当地派出所和公安分局，他们管了自己不必管的事，没有“推”给居委会和法院。这里，是不是与我们长期宣传的一个口号有关呢，即“有困难，找警察”？不论是警察，还是老百姓，都把这个口号当真了。

不要说“有困难，找警察”，就是“有困难，找政府（而且是包括所有国家机关的广义的政府）”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社会实践已经证明，“全能政府”根本不可能持续。不仅“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就是人间俗务，也应该政府的归政府，市场的市场，社会的归社会，而“小政府、强政府”与“大社会，好社会”的实现是互为条件的。社会建设的重要内容包括基层自治、社会自治。当然，国家机关，比如公安与法院之间，也是要有分工的。怎么可能做得到老百姓“有困难，（就）找警察解（决）”呢？古语“轻诺寡信”有一层意思就是，轻于许诺，实际必然做不到。

那么，在社会分工日益严密加严谨的今天，警方何必还唱大包大揽的高调而招怨呢？
2012/0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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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市里也是这样，有事找法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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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治社会，有事找法律。人治社会，找法律不一定顶事，或许踢皮球，或许干预司法公正。股市里目前正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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