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分
第七部：公元2017
第九章
            ●楼市怪圈困住了刚需工薪族
          2017年9月30日   星期六  南都  阴
又到丹桂飘香时。
大陆楼市素有金九银十之说。每年的这个时节，华夏大地飘香的不只是满树的桂花，还有各大城市琳琅满目的楼盘。这些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高楼洋房，盛装登场，受到大批购房者投机客的追捧。在开发商的眼里，国庆节就是楼市节，中秋夜就是狂欢夜，蜂拥而入慷慨解囊的抢房大军，让开发商日进斗金，一个个赚得盆满钵满，喜笑颜开。
开发商一个个笑得合不拢嘴，欲买房的工薪族则一个个愁眉苦脸，唉声叹气。望着一个劲直往上窜的房价，囊中羞涩的他们只能干瞪眼。

中秋将至，旅居美国的李雨珊回国探望二老。翌日，曾明做东，吴文、王天乐、程凯、宁馨作陪，当年报社的一帮哥儿姐儿们，在南都大酒店搓了一顿。
茶余饭后，大伙的话题不约而同转到了天朝这让人看不懂摸不透的楼市。
除了吴文和李雨珊，其他哥几个还蜗居在狭小拥挤的单位集资房里。这些集资房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仓促兴建，规划设计落后，设施陈旧老化，与宜居要求相去甚远。加上现在孩子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帮助下一代安居乐业的重担已经历史地落到了他们的肩上。一边要改善家居环境为自身退休养老做准备，一边是子女构建新家庭乃当务之急，买房也就成了他们不折不扣的刚需。尽管他们有稳定的收入，而且待遇在南都这个二线城市算得上中上水平，但毕竟是工薪一族，工资的增幅远赶不上当地房价的涨幅，单是从去年九月到今年九月，南都的房价就涨了将近四成。望着一天一个价的楼市，肩上同时扛着两副重担，他们不能不感到压力山大。
曾明引用先贤的话炮轰楼市。
“孔老夫子曰：苛政猛于虎。我现在年过五旬，也算是老夫子了，故曾夫子说：房价猛于虎。更可怕的是，这只老虎是政府豢养的，天生的桀骜不驯，不可一世。”
在这样的私下场合，用不着像在报社那样戴个面具，言谈举止藏着掖着，曾明说话也随意得多。
“不会吧？政府不是一直在严控房价泡沫么？就在最近几天，多个城市又出台了限制炒房的政策，政府对房价的态度很明确嘛。” 王天乐不认同曾明的高论。
他的看法不无根据。自打习大大发出“房子是用来住的，不是用来炒的”最高指示后，各地政府闻风而动，对这些年一路飙升的房价急踩刹车板。从限贷限购到限售限价限商，又从“五限”到提高房贷利率，再到实施租购并举，推行共有产权……调控举措层层加码，步步升级，组合拳一套接一套，力度一个比一个大，目标都是砸向高房价。在政府的强力打压下，楼市这匹野马放缓了狂奔的铁蹄，一、二线城市房价环比涨幅趋小，市场的高烧明显消退。
“我想也是，”程凯附和，“自去年9月30日国家发布楼市新政，到今天正好一年整，这一年间，全国有上百城市发布收紧政策，调控次数累计超200次。从今年3月17日开始，北京再度祭出具有转折点意义的调控政策，加码限贷政策和升级二套房认定标准为认房又认贷，可谓史上最严。同时，北京改变单打独斗的调控策略，楼市调控政策从下猛药转向重长效，由以往的结果管理式调控转向基于长效机制的多维调控。7月17日，广州针对承租人子女就近入学提出‘租购同权’；随后，九部门联合下发通知，在人口净流入的大中城市加快发展住房租赁市场，12个试点城市陆续发布相关试点方案。表明政府这轮调控房价是下了铁心的，而且成效也是显著的。至8月份，15个热点城市房价环比出现停涨现象。” 程凯是报社的财经记者，他用一组媒体公开报道过的数据支持王天乐的看法。他认为，在后续政策方面，包括租赁市场、集体建设用地、共有产权住房、融资等，预计都会出台新的条文，目标都是为了稳定房价。
吴文觉得楼市的问题没有这么简单，不是随时想调控就能调控得住的。事实也是如此，房价环比涨幅看似趋缓，一线城市甚至出现拐头迹象，但这是在高位盘整，房价依然居高不下，高处不胜寒，让工薪族望尘莫及。南都最新开盘的几个楼盘，开盘价每平米动辄两三万，按当地职工的年均收入水平，买上一百平，勒紧裤带不吃不喝也得熬上二十年。刚步入职场的孩子们收入低不说，工作单位还不稳定，高房价更是他们的不可承受之重，要买房成家，不想啃老也得啃老。
房价的确猛于虎。尽管吴文不存在买房问题，却能真真切切感受到曾明他们面临的压力。吴文认同曾明的看法，高房价这只猛虎是从衙门里跑出来的，政府是始作俑者，根子就在各地政府对土地财政的过度依赖，利用独家垄断的土地资源，坐地起价，一开始就实行国有土地向房地产市场的高价转让政策。他认为，政府现在之所以要打自己养大的这只老虎，是因为高层已经痛感养虎为患，这只老虎啃噬了支撑政府大厦的实体经济，动摇了政府运作的经济基础；同时，高房价让许多老百姓居无定所，也影响了整个社会的稳定和谐。权衡利害关系，政府不得不痛下*****，剑指这只自己亲手养大的老虎。
吴文还觉得，这只楼市之虎利齿已成，羽翼已丰，似乎没那么听话了。与此同时，各地政府仓促祭出的利器似乎也有问题。比如“五限”政策中的限购限售，看似打杀了炒房的投机客，实则也冻结了大批的存量房源，大大减少了市场的供给，让新上市的楼盘奇货可居，开发商抬价卖房唾手可得。而原本最管用的限贷政策，由于消费贷鑫易贷等五花八门低门槛的贷款渠道畅通无阻，大量的银行资金借此暗度陈仓，继续源源不断地涌入楼市，推升房价。限制贷款进入房地产市场的政策形同虚设，楼市的高杠杆风险也因此居高不下。就眼下来看，国内的楼市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的怪圈。
吴文的一番分析让这个话题显得越发沉重了。
“雨珊，你在美国定居，那边的楼市情况咋样？政府搞不搞调控？”一旁静听他们高论的宁馨转向李雨珊发问。
“我去美国时间不算长，许多东西还在适应过程中。不过买房子压力好像没有国内这样大。我跟老公两人的收入基本跟得上房价的支出。美国的房地产市场是自由交易市场，但房价一直比较稳定，不容易炒作。这或许正应了一个经济学原理：市场经济是真正意义上的法制经济。”李雨珊接着介绍美国楼市的管理模式，“据我了解，美国也限购，不过不是像国内这样用行政手段发红头文件，而是采用立法与市场调节相结合办法，比如，规定购房时必须说明购房是为了自住还是用于出租，出租房屋贷款利率要高于自住房屋贷款利率；出租房屋所得租金还必须按规定纳税。自住房如果居住不满2年出售，也必须缴纳高额罚金。同时又规定，开发商开发70套以上的住宅项目，必须将至少10%的住房以低于市场价四分之一的价格出售给为当地社区服务的人。一个住宅项目中，出售给投资者的房源不能超过10%。”
“那自住和投资的界限如何界定呢？我目的是投资，但以自住申报不也可以么？”宁馨想到国内楼市畅通无阻的炒房客，不免心生疑惑。
“这可能就是美国和中国市场环境最大的不同了。” 李雨珊推推金丝眼镜，“都说美国自由，其实美国有个领域最不自由，不许你越雷池半步，否则代价惨重。这就是法律禁止的领域。在美国，你可以不把政府当回事，拿总统当小丑开玩笑，但绝对不能拿法律当儿戏。就说这个购房吧，美国对造假失信行为的处罚十分严厉。你买房若是为了投资却申报自住，以后付出的代价高得你自己都无法想象。”
李雨珊说了一个自己的亲身经历。“刚到美国不久，我和老公有次开车赶往加州参加一个朋友女儿的婚礼，在高速上超了点速，结果被两辆警车鸣笛逼停。开车超速在国内司空见惯，我们本以为罚点款就完事了，不想那几个警察如临大敌，又是盘问又是笔录，你越辩解越麻烦。他们只管执法，才不管你是去赶婚礼还是奔丧，你要不服管，那好，手铐伺候。好在我老公反应快，赶紧道歉认错，诚恳受罚，待气氛缓和后再解释说初来乍到，不是故意超速，一定记取教训，下不为例。好说歹说，方才过关。事后想起来还得感谢他们的严刑峻法，不然大家超速开车都不当回事，自个出行安全也就没法保证了。这件事虽然跟买房无关，但我觉得，美国人很少炒作房子，除了经济成本因素制约之外，执法严厉的震慑作用也不可低估。”
曾明点头称是。他说犯法违规付出的成本越高，社会秩序会越好，因为人们掂量得失，不敢做出格的事。反观国内，违法犯罪的成本太低，是包括股市楼市在内的市场乱象横生屡禁不绝的根源所在，也是中国官场贪官污吏前赴后继屡禁不绝的根本原因。
吴文也以为然。他认为要遏制房价泡沫，光靠行政命令不行，在楼市恶性循环的怪圈已然形成的情况下，光靠市场手段也难以奏效。何况我们的市场手段还缺胳膊短腿儿，很不完善。要打破这个怪圈，还楼市一片晴空，得多管齐下，其中，制定符合国情切合民意的法律法规，建立持久长效的调控机制，应是根本之策。
王天乐、程凯觉得中国与美国国情不同，不能套用美国的楼市管理方式。他们对李雨珊的解说不完全认同，对曾明、吴文的看法也有所保留，只不过一时找不出更好的说辞。他们只有默默寄望于政府打压高房价组合拳的功力了。
毕竟，他们是被眼下楼市怪圈紧紧困住的一族——孩子买房成家是刚需，自个改善居住环境以备养老也是刚需，而一年拿的工资，却赶不上房价一天的涨幅。

第七部：公元2017
第十章
●把纪律挺在前面
          2017年10月30日   星期一海城  阴
苏明义旗下的金帆军团转战新三板，迄今已满三年。
三年间，新三板经过扩容初期的躁动之后，由于政策预期迟迟没有兑现，市场进入冰封期，挂牌公司估值一片狼藉，股票流动性接近枯竭，包括创始股东、战略投资者、天使私募基金和牛散在内，所有参与者几乎全部被冻结在这片冰天雪地里。久经沙场的金帆军团左冲右突，竭尽全力，也只是与空方打了个平手，没有占到一点便宜。不过，能不亏钱，在这个时下满盘皆输的市场，算得上是一个骄人的战绩了。
下午收盘后，苏明义主持召开了公司投资团队新三板市场专题总结研讨会。

周峰汇报了新三板入市三年来他负责的投资团队的战况。在谈了几点经验之后，他着重剖析了触礁踩雷的教训。他向苏明义检讨说，转战新三板三年整，相继建仓了56家挂牌公司的股票，截止今日，亏损的家数累计有27个，占了一半。出现重大亏损的有五家，也占到了将近一成。除了政策面不及预期导致市场持续低迷之外，投资团队的失误也十分扎眼。
周峰开列了一份负面清单：
1.沿用主板中小创板的选股思路建仓新三板，导致偏差；
2.过于看重挂牌公司近两三年的经营业绩，忽略了公司的存续期；
3.过于看重挂牌公司近两三年的利润增长率，忽略了公司实控人的出身背景、家族实力以及公司治理的规范程度；
4.急功近利，建仓拟转板的IPO概念股不够审慎；
5.过于依赖定期报告、财务报表等公开披露的信息，对目标公司实地考察尽职调查不够；
6.对市场预期过于乐观，介入时机不尽适宜；
7.个股操盘判断失误，一些盈利个股没有见好就收，以致由盈转亏。

苏明义听完周峰的检讨，不动声色。
周峰熟知老板的秉性，老板听汇报时一声不吭，就是让下属继续按自己的思路说下去。
周峰接着报告了下一步的投资方向和操盘策略。他坚持认为，投资团队主打新三板的方向是正确的，也是大有前途的。他认为现在的主板中小创板是一座已经被过度开发的矿山，值钱的矿产基本给挖空了；相比之下，新三板则是一片尚未开掘的处女地，含金量巨大，尽管这片处女地现在还荒无人烟，罕见人迹，处在沉睡期，但有朝一日醒来，定会给开拓者带来丰厚的回报。当然，这座金矿规模庞大，个中泥沙碎石的含量也不少，开采时必须睁大眼睛仔细甄别，防范坑人的泥石流。为此，周峰开列了另外一份负面清单，注明以后新三板选股建仓采取一票否决制，宁缺毋滥，凡是触及下列八种情况任何一种的挂牌公司，一律不碰，已经持有的不再增持，伺机清仓。
1.挂牌公司市净率超过一倍或市盈率超过5倍的；
2.挂牌公司内部治理不规范或被监管部门警告、警示、处罚过的；
3.挂牌公司最近两年经营业绩连续滑坡的；
4.挂牌公司为私营企业，成立至今不满6年的；
5.挂牌公司为私营企业，当年资产负债率超过30%或现金流为负数的；
6.挂牌公司为国资控股，当年资产负债率超过50%或现金流为负数的；
7.挂牌公司当年应收账款超过公司总资产一成的。
8.以转板套利为目标的挂牌公司，最近三年每个会计年度扣非净利润不足3000万元的。

周峰解释说，新三板是个海量市场，虽然也由证监会统一监管，但公司挂牌实际上采用了注册制，不须证监会发审委审核把关，准入门槛低，滥竽充数者众，故在该市场淘金更得把风控意识摆在首要位置，选股建仓必须慎之又慎。设置了上面八道防火墙，从估值、成长性、安全边际、可持续发展等方面综合考量，严格把关，基本可以把那些鱼目混珠的挂牌公司挡在门外。八项条件全部达标的，所剩不多，再从中结合行业、大股东背景、炒作题材等因素进行优选，选中的目标公司也就比较靠谱了。

周峰报告完毕，苏明义让大家发表意见，在座的团队成员纷纷表示赞同周峰的看法。毕竟，周峰会上陈述的是经过团队研讨达成的共识。
周峰所言，也大体道出了苏明义的心思，体现了苏明义的意志。其中对A股市场和新三板市场投资前景的比较评判，周峰就沿用了苏明义给新三板定位时打过的一个类似比喻。
苏明义见大家没有异议，一个个正襟危坐，神情凝重，起身说道：“诸位用不着这样紧张，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你们现在就长了一智。中央有八项规定，你们现在也搞了个八项规定，我看就挺不错嘛。这八项规定，既是新三板市场博弈的八道防火墙，也是新三板股海航行的八盏航标灯，可以让我们的金帆军团避开暗礁险滩，顺风顺水地一路前行。”他话头一转，“这里我没有更多要讲的，只强调一点：既然有了八项规定，我们就要严格执行，各位切记要严格遵守既定的投资原则，执行操盘纪律，并自始至终、不折不扣、坚定不移地把纪律挺在前面。”
苏明义随口叼来一句官方时下常用的宣传语，结束了他简短的训示。

新三板选股建仓采取一票否决制，宁缺毋滥，凡是触及下列八种情况任何一种的挂牌公司，一律不碰，已经持有的不再增持，伺机清仓。
1.挂牌公司市净率超过一倍或市盈率超过5倍的；
2.挂牌公司内部治理不规范或被监管部门警告、警示、处罚过的；
3.挂牌公司最近两年经营业绩连续滑坡的；
4.挂牌公司为私营企业，成立至今不满6年的；
5.挂牌公司为私营企业，当年资产负债率超过30%或现金流为负数的；
6.挂牌公司为国资控股，当年资产负债率超过50%或现金流为负数的；
7.挂牌公司当年应收账款超过公司总资产一成的。
8.以转板套利为目标的挂牌公司，最近三年每个会计年度扣非净利润不足3000万元的。

  第十一章
       ●股市三十六忌之十六忌：替人站岗  
          2017年11月29日   星期三  梅岭  雨
    T君这些天烦透了。
    他一年前掏金创业板，满心欢喜抱回家一个大金蛋，如今却成了烫手山芋。
    这个烫手山芋，就是时下千疮百孔一点也不乐视的乐视网。
    
    一年前的夏天，创业板明星股乐视网如日中天，一骑红尘。在关起门绘就一副宏伟蓝图后重返江湖，复牌当日就冲上60元关口，引来众多股民狂热追捧。T君也按捺不住，持枪拍马杀奔而入。
    岂料马失前蹄，一进去就困在了黄土高坡。从去年初夏到今年开春，乐视网股价一路震荡下行，至今年4月再度停牌，股价已被腰斩。T君没有收到预期中的大红包，他收到的是一个个接踵而至的噩梦。
    今年开春，乐视网的资金黑洞渐次暴露，乐视帝国开始土崩瓦解。
    5月间，乐视旗下乐视控股、乐视体育、乐视网等即将开启大裁员的消息不胫而走。
    6月初，创业板上市公司明家联合（300242.SZ）发布公告称，公司控股子公司及控股孙公司近日因广告合同纠纷起诉乐视体育、乐视控股、乐视电子商务和乐视网等乐视系公司，对方合计欠款超6000万元。同月，多位乐视员工通过社交媒体透露，乐视网已停缴员工公积金、社保等五险一金，不少员工已经向有关部门投诉*****。此后，乐视更是闹出“欠薪门”，被拖欠薪资的员工告上了劳动仲裁法庭。
   7月24日，乐视网再次作为被告出现在公众面前。海淀区人民法院官网发布案件快报称，因认为视频广告未支付费用，北京昂然时代广告有限公司将乐视网诉至法院，要求其支付推广费及违约金共计101万余元。
    两个月后，海淀法院官网发布案件快报称，WTA及斯诺克赛事引发纠纷，乐视网、乐视体育被五星体育传媒有限公司起诉违约，要求乐视网支付版权费100万及相应滞纳金，乐视体育公司承担连带责任。
   11月，乐视致新等乐视系公司的核心员工被告知，其手中的股权全部“清零”。这意味着，贾跃亭原来设定的乐视全员股权激励计划正式变为“泡影”，原乐视核心员工手中的股权协议书已变成一张废纸。据媒体报道，不少乐视员工愤然离去。
    
    负面传闻纷至沓来。
    一开始，T君对这些利空消息还不太在意。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家公司一年前的光环还历历在目：
     2015年4月28日，2015全球移动互联网大会(GMIC)在北京国家会议中心举行，乐视超级手机三大旗舰产品和连续荣膺销量冠军的乐视超级电视、乐视应用开放平台及乐视网旗下乐看搜索、乐视视频、乐视云盘三款重量级移动应用在乐视生态展台集体隆重亮相。
     2015年5月5日，乐视在京举行“无生态，不电商”发布会，宣布乐视商城正式启用全新顶级域名lemall.com，基于“平台+内容+终端+应用”的垂直整合乐视生态，力将乐视商城打造成全球首个生态型电商平台，开创电商3.0时代先河，引领电商行业进入生态时代。目前超级电视累计销量已超过250万台，从2014年1月起至今长期垄断线上销量第一。5月5日-19日，乐视商城将推出首个生态电商节。
    同日，20万台量产版乐1/乐1Pro上午10：00在乐视商城开启预约。截至当日15：00，5小时预约突破120万。
    次日，截至上午10时，乐视超级手机首日预约高达263万人，创旗舰手机预约的行业新纪录。
     即便到了今年三季度，T君对乐视网仍抱有一线希望。毕竟乐视网有了策马救援的白衣骑士。这个骑士来头还不小，是财大气粗、大名鼎鼎的融创集团掌门人孙宏斌。
     然而，最近的一则消息把T君推进了绝望的境地。
     消息称，融创回天无力，乐视复牌无望，融资崩盘在即，多方集体抓狂。
     雪上加霜。乐视网于10月底被交易所踢出两融标的，多家券商落井下石，取消了该股的抵押融资资格，同时大幅调低该股的股价估值。其中有券商把该股估价调至3元区，预测该股一旦复牌，将连吃13个跌停板，在股价停牌时已经腰斩的情况下，还将跌去八九成的市值。
    该股复牌发生踩踏事故已是铁板钉钉。不复牌吧，30亿的融资盘也让融资客不堪重负，再拖下去，投入的本金打了水漂不算，还得赔上从券商那借来的大笔融资款及其与日俱增的利息，比血本无归还要惨得多。
    T君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当初没有动用杠杆，融资加仓。但自己的几十万血汗钱就这样化为乌有，他心里无论如何也好受不了。
    难过之余，T君不免心生困惑：乐视网不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这么一个市场瞩目的庞然大物，怎么说倒就倒，事先没有一点先兆呢？
    带着郁闷，T君打电话向老乡吴文讨教。
    T君得到的回复是：乐视帝国的垮塌，两年前就有先兆，而且这个先兆不止出现一次，只是他没有留意而已。
    这个先兆就是，在乐视网股价攀上高位的同时，控股这家上市公司的贾老板却在接连大幅减持套现。仅在今年1月16日，贾跃亭的减持金额便达到60.41亿元。
    看到这个信号后，T君哪怕就在今年上半年离场，而不是选择傻傻地等，也不至于落得现在现在这样一个出逃无门血本无归的境地。
    试想，一个上市企业，创始人实控人减持筹码，释放出的市场信号既强烈又明显：不是老板自身惹上大麻烦了，就是他觉得公司不值这个价了。这些信号不管站在那个角度看，都绝对不会是利好，而是实打实的利空。
    想想也是，大老板一心想卷钱跑路，小股民却来帮他站岗护院，这不是犯傻犯忌又是什么呢？
     监管层规定，上市公司董事、监事和高级管理人员（简称“董监高”）以及持股占比达到或超过5%的大股东减持股份，必须提前公告。这实际上就是在向中小股民警示风险，所以，吴文告诉T君，只要是“董监高”和大股东宣布减持股份的上市公司，哪怕它公布再好的分红方案，祭出再吸人眼球的利好消息，我们都要高度警觉，不但不能追进，手头有筹码的，也得立马抛掉。
    不然的话，就只能去替人站岗，在冰封的雪域高原和荒凉的黄土高坡，不知要守到猴年马月了。
     T君从吴文那得到的另一个提醒是，对实控人质押股权的消息也不能掉以轻心。尽管这类消息不见得都是利空，有可能是公司老板为了某个业务用股权向银行抵押贷款，但也不排除有的实控人会借此金蝉脱壳，拿着大笔真金白银走人，把一个烂摊子扔给股民。还有一种情况是，实控人向银行质押了大量股权，贷到相当于当初市值四到五成的资金，后来公司基本面恶化，危机爆发，公司股票市值跌得一塌糊涂，一文不值，此时实控人也可能放弃股权，任由债权人平仓处置。就像现在的乐视网，任何一个以股权质押融资的人，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尽管多半是出于无奈。
    这种无奈，尽管不是蓄意挖坑害人，但无论对于当事人还是上市公司，也都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试想，一个上市企业，创始人实控人减持筹码，释放出的市场信号既强烈又明显：不是老板自身惹上大麻烦了，就是他觉得公司不值这个价了。这些信号不管站在那个角度看，都绝对不会是利好，而是实打实的利空。
    想想也是，大老板一心想卷钱跑路，小股民却来帮他站岗护院，这不是犯傻犯忌又是什么呢？
监管层规定，上市公司董事、监事和高级管理人员（简称“董监高”）以及持股占比达到或超过5%的大股东减持股份，必须提前公告。这实际上就是在向中小股民警示风险，所以，只要是“董监高”和大股东宣布减持股份的上市公司，哪怕它公布再好的分红方案，祭出再吸人眼球的利好消息，我们都要高度警觉，不但不能追进，手头有筹码的，也得立马抛掉。
    不然的话，就只能去替人站岗，在冰封的雪域高原和荒凉的黄土高坡，不知要守到猴年马月了。
对实控人质押股权的消息也不能掉以轻心。尽管这类消息不见得都是利空，有可能是公司老板为了某个业务用股权向银行抵押贷款，但也不排除有的实控人会借此金蝉脱壳，拿着大笔真金白银走人，把一个烂摊子扔给股民。还有一种情况是，实控人向银行质押了大量股权，贷到相当于当初市值四到五成的资金，后来公司基本面恶化，危机爆发，公司股票市值跌得一塌糊涂，一文不值，此时实控人也可能放弃股权，任由债权人平仓处置。就像现在的乐视网，任何一个以股权质押融资的人，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尽管多半是出于无奈。
    这种无奈，尽管不是蓄意挖坑害人，但无论对于当事人还是上市公司，也都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总比没人重组、注资强些！
不可能不让利就获利的。
该会、重组注资方、两网退市老三板公司及两网老三板投资者几方才能共赢！
谁都不让步的话，结局就是一盘死棋。全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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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分
      第七部：公元2017
             第十二章
        ●冬至，新三板第一只靴子落地   
          2017年12月22日  星期五  南都  冬至  阴
冬至。A股市场的冬天早已不期而至。
冬至是民间祭奠祖先的日子。这个冬天，可供祭奠的东西太多。
冯小刚和严歌苓联手推出贺岁片《芳华》，在60后和70后中卷起了一阵阵祭奠青春的心雨泪花。
贾跃亭戴着白手套编织的乐视网千疮百孔，一触成灰，股民焚纸烧香，祭奠又一批不幸触网牺牲的难兄难弟。
A股市场重金打造的“泰坦尼克号”不堪重负，倾斜沉没，万千股民在寒冷的冬夜落入茫茫股海。
冬至时节，天寒地冻，股市大盘雪上加霜。2017年的最后一个交易周，新股发行融资额再度攀升；与此同时，传闻中的一只新三板的靴子砸了下来。

不过，在吴文看来，只要新三板不降低投资者准入门槛，这个市场依然是一个封闭运行的机构大户博弈市场，不会大规模分流主板中小创板资金，对A股市场影响不大，真正有杀伤力的是另一只靴子，一旦新三板开闸放水，如果主板中小创板还没有去泡沫化，那就危在旦夕了。
好在这只靴子一时半会砸不下来。市场各方有一个心照不宣的看法：在主板中小创板疲软不堪的市况下，管理层不会开放新三板，以防引发A股崩盘风险。
吴文认为这种看法不无道理。在A股估值泡沫尚未破灭，主板中小创板与新三板股价存在巨大落差的当下，管理层出于稳定市场的考量，不可能贸然打开新三板大门，对A股市场釜底抽薪。但这只是其一。还有一个制约新三板开放的重要因素，便是新三板的分层这项基础工程没有完成，市场差异化管理、政策区别性对待的条件还未成熟，大多数中小微挂牌企业抗风险能力差，投资者难以把控。未来让投资者进场的，很可能是尚未出世的新三板优选层。顾名思义，也只有从新三板数以万计的挂牌公司中百里挑一优选出的极少数公司，才允许大多数投资者参与。在优选层没有出世前，降低投资者入市门槛一说也就两个字：没门。
尽管短期A股没有崩盘之忧，但以时间换空间的阴跌走势还将持续。在去杠杆、控风险的大背景下，以往依赖资金推动的疯牛行情渐行渐远，一去不返；去泡沫化、释放多年累积的高估值风险、重新构筑市场价值中枢，已成A股市场现在与将来较长时间内的主基调。 既然市场风水已经转向，画风已经变化，投资者要想在股市站稳脚跟，稳健盈利，以价值投资为立足点也就成了不二选择。
就市场而言，机会的天平显然已经倾向新三板。吴文隐隐觉得，新三板的快速崛起与主板中小创板的缓慢盘整，极可能成为中国资本市场未来泾渭分明的两大趋势，他主打新三板的方向没有错，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优化持仓布局，把投资重心转移到那些低估值、高成长、抗风险、可持续的创新层优质挂牌公司中来，分享这个新兴股权市场即将上场的新一轮资本盛宴。

第八部：公元2018
              第一章
           ●2018，新三板大幕开启   
          2018年1月15日  星期一  南都   阴
对于被困新三板达四年之久的投资者，今天是个值得期待的日子。
经过紧锣密鼓的准备，新三板市场翘首以待的竞价交易制度今天正式登台亮相，同时出场的，还有修改后的分层标准和信息披露规则。
此前，新三板大量挂牌公司采用协议转让方式，这种方式允许买卖双方指定对方私下交易，导致内幕交易、价格操纵、故意误导的现象满盘皆是，今天一分钱明天一千块的极端报价也见怪不怪，投资者下单一不小心就闹出几百万资金被秒杀的乌龙指事件，让这个原本就冷得彻骨的市场雪上加霜。
竞价交易上线后，恶意操纵市场者不得不收手了。他们清楚，再故意乱报价，结果只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敢在盘中挂个一千元的买单故意拉抬股价试试，立马就有人把只值一元钱的筹码倒给你；同样，你要敢在盘中挂个一分钱的卖单逗人玩，立马就有人把你的筹码洗劫一空，让你落个玩火*****的下场。
这样一来，新三板市场价格混乱的现象将从根本上得到纠正，挂牌公司的市场估值将趋于理性。有数据表明，在新三板决定推出竞价交易制度后，短短两周的时间，绝大部分市盈率低于10倍的挂牌公司股价出现上涨，而市盈率高于50倍的挂牌公司股价下跌没商量。
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新三板市场的整体低迷并非就此终结。由于市场发展过猛，政策供给滞后，市场流动性不足，新三板价值严重低估，包括创始股东、战略投资者、做市商、个人大户在内，参与者全线被套的局面一时半会还难以扭转，整个市场依然笼罩在冰天雪地之中。
作为新三板自立门户后的首批入市者，吴文和苏明义都称得上是第一批吃螃蟹的投资人，自然也免不了误食几只毒螃蟹，闹上几回上吐下泻。但这点水土不服，对家大业大财大气粗的苏氏家族掌门人算不了什么，也没有吓倒以无业游民自居的吴文。毕竟，他们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职业投资者。苏明义自不用说，单说吴文，早在十几年前，他就经历过从主板云端跌落三板谷底的生死考验，相比当初跌幅高达99%、市值几乎清零的惨况，眼下新三板的暂时受挫算是小巫见大巫了。他时下全然没有当年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悲壮，胸中更多的却是胜似闲庭信步的从容。
风物长宜放眼量，不畏浮云遮望眼。跟苏明义一样，吴文现在感觉到的，不是脚下的冰封土冻，寸草不生，而是前方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都说资本盛宴是割韭菜所赐，股市大鳄的把酒狂欢以小股民的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为代价，游弋在新三板这个海量市场的，几乎都是股市大鳄；那些个人大户，也大多是嗅觉灵敏善于捕捉猎物的鲨鱼。当这样一个市场没有赢家胜者，所有的大鳄鲨鱼都饿着肚子困在海里的时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呢？
没错，是自相残杀，或是伺机而动，等待猎杀新来的猎物。已经相互厮杀了四年的机构大户，都已筋疲力竭，而且双方都老谋深算，知己知彼，一方想吞食另一方，谈何容易。故此，他们都在等机会，等着抢食一场期待已久的丰盛大餐。这场大餐以政策红利为餐台，以市场流动性为酒水，以挂牌公司业绩增长价值回归为主食。眼下，新三板的大幕已经开启，大戏即将上演，竞价交易制度的降生，开春后大批低估值股俯拾即是的高分红，及至随后管理层再度推出优选层与A股市场接轨、新三板华丽转身为第三家全国证券交易所，这些充满阳光的后续利好预期，让他们不约而同看到了新的希望。

这样的交易改革，不能改变新三板流动性。

新三板仍然是死水一潭

上贴作了些修改，重发。

缘分
      第八部：公元2018
              第一章
           ●2018，新三板大幕开启   
          2018年1月15日  星期一  南都   阴
对于被困新三板达四年之久的投资者，今天是个值得期待的日子。
经过紧锣密鼓的准备，新三板市场翘首以待的竞价交易制度今天正式登台亮相，同时出场的，还有修改后的分层标准和信息披露规则。
此前，新三板大量挂牌公司采用协议转让方式，这种方式允许买卖双方指定对方私下交易，导致内幕交易、价格操纵、故意误导的现象满盘皆是，今天一分钱明天一千块的极端报价也见怪不怪，投资者下单一不小心就闹出几百万资金被秒杀的乌龙指事件，让这个原本就冷得彻骨的市场雪上加霜。
竞价交易上线后，恶意操纵市场者不得不收手了。他们清楚，再故意乱报价，结果只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敢在盘中挂个一千元的买单故意拉抬股价试试，立马就有人把只值一元钱的筹码倒给你；同样，你要敢在盘中挂个一分钱的卖单逗人玩，立马就有人把你的筹码洗劫一空，让你落个玩火*****的下场。
这样一来，新三板市场价格混乱的现象将从根本上得到纠正，挂牌公司的市场估值将趋于理性。有数据表明，在新三板决定推出竞价交易制度后，短短两周的时间，绝大部分市盈率低于10倍的挂牌公司股价出现上涨，而市盈率高于50倍的挂牌公司股价下跌没商量。
果不其然，今天开市，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在主板贵州茅台盘中市值创下破万亿的历史记录之时，新三板中航太克也创出了中国资本市场单日涨幅的历史记录：暴涨14900%，涨幅高达149倍！然而，这个让人目瞪口呆的涨幅，是建立在一个同样让人目瞪口呆的场景之上的：这支每股净资产1.28元、上半年每股收益6分钱的高新技术企业，前一收盘价只有一分钱！而暴涨149倍之后，其股价也仅有2.98元。显然，此前那个低的不能再低的一分钱收盘价是奇葩交易方式下的奇葩产物。今天，该股算是拨乱反正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新三板市场整体低迷的状况并未就此了结。由于市场发展过猛，政策供给滞后，市场流动性不足，新三板自2014年底开张四年来，尤其是在挂牌公司已是万家灯火的当下，价值严重低估，交投十分清淡，包括创始股东、战略投资者、做市商、个人大户在内，参与者全线被套的局面一时半会还难以扭转，整个市场依然笼罩在冰天雪地之中。
这种窘迫状况，既有顶层设计不足的外在原因，也有挂牌企业鱼目混珠的内在因素。从外因来看，整个新三板就像一个全国性的庞大楼市，推出了上万个新楼盘，却不准居民百姓购买，有资格进场购买者寥寥无几，供需关系严重失衡，沦为鬼城鬼市也就见怪不怪了。就内因而言，不少鱼龙混杂的企业趁机混迹其中，浑水摸鱼，钻监管的空子，行骗子之伎俩，信息披露不规范，财务报表藏黑洞，让那些身经百战的投资机构和牛散大户也防不胜防，躺着中枪。单从这个市场险象环生的情况看，管理层只让机构大户厮杀，不让广大股民进场， 却也实在是棋高一着，有先见之明。不然的话，现在证监会的办公大楼怕是要被全国各地走投无路蜂拥而至讨说法的落难股民攻占了。
作为新三板自立门户后的首批入市者，吴文和苏明义都称得上是第一批吃螃蟹的投资人，自然也免不了误食几只毒螃蟹，闹上几回上吐下泻。但这点水土不服，对家大业大财大气粗的苏氏家族掌门人算不了什么，也没有吓倒以无业游民自居的吴文。毕竟，他们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职业投资者。苏明义自不用说，单说吴文，早在十几年前，他就经历过从主板云端跌落三板谷底的生死考验，相比当初跌幅高达99%、股票账户市值几乎清零的惨况，眼下他在新三板的暂时受挫算是小巫见大巫了。他时下全然没有当年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悲壮，胸中更多的却是胜似闲庭信步的从容。
风物长宜放眼量，不畏浮云遮望眼。跟苏明义一样，吴文现在感觉到的，不是脚下的冰封土冻，寸草不生，而是前方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都说资本盛宴是割韭菜所赐，股市大鳄的把酒狂欢以小股民的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为代价，游弋在新三板这个海量市场的，几乎都是股市大鳄；那些个人大户，也大多是嗅觉灵敏善于捕捉猎物的鲨鱼。当这样一个市场没有赢家胜者，所有的大鳄鲨鱼都饿着肚子困在海里的时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呢？
没错，要么自相残杀，要么静观其变，一起坐等分享一道迟来的大餐。已经相互厮杀了四年的机构大户，现在大多筋疲力竭，而且双方都是高手，老谋深算，知己知彼，继续打一场势均力敌旷日持久没有胜算的消耗战，既没有意义，也力不从心。故此，他们都偃旗息鼓，静心等待，等着抢食一道期待已久的资本大餐。这道大餐以政策红利为餐台，以市场流动性为酒水，以挂牌公司业绩增长价值回归为主食。场面之大，足以让出席者乐不可支，喜出望外。
眼下，新三板的大幕已经开启，大戏即将上演，竞价交易制度的降生，开春后大批低估值股俯拾即是的高分红，及至随后管理层再度推出优选层与A股市场接轨、新三板华丽转身为第三家全国证券交易所，这些隐约可见的后续利好题材，让他们看到了新的希望。
物极必反，风水轮流转。经历了新三板漫长的严冬时节，天各一方的吴文和苏明义，耳边不约而同传来了春天的脚步声。

第八部：公元2018
              第一章
           ●●价值投资vs短线投机   
          2018年1月28日  星期日  海城  雨雪冰封
笼罩在雨雪中的海城，气温降到了冰点。
夜幕中，海天大厦金帆投资公司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周峰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关闭电脑，起身踱到窗前，举目远眺。夜空星星点点的灯火，仿佛一只只陌生而冷漠的眸子，躲在一栋栋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里，冷冷地打量着这座繁华背后满是尔虞我诈的南方都市，和他这个来自外乡踌躇满志的年轻人。
海城迎来了一年中最冷的时节。周峰的心里，也积压着一层厚厚的冰雪。
金帆军团在新三板的冰天雪地里已经潜伏了一千零一夜，这个市场还没有解冻的迹象。尽管他相信这是黎明前的黑暗，明天的太阳必将在这片蕴含生机的原野上升起，但对于他们这些以年度业绩论输赢决胜负的职业投资人，而且还是创业者中的年轻人，远水解不了近渴。他和他团队里的小伙伴都到了成家立业的关键时刻，急需打几个大胜仗，获得丰厚的业绩提成，给自己在这个房价高居不下的城市安上一个家。要实现这个目标，单靠那点底薪显然是杯水车薪。他们的老板、海天集团的第二代掌门人苏明义可以气定神闲，坐在新三板这座尚待开发的金矿上，等待开采时机的到来；既无豪门背景又无原始积累作后盾的周峰们，守着一个看上去很美却一时半会实现不了的愿景，委实淡定不了。
眼下，一个赚快钱的机会摆在了他的面前。接还是不接？他颇费思量。
接吧，这个机会有悖于价值投资的理念，存在一定的风险；不接吧，眼睁睁看着一两天就可以大赚一笔的机会擦肩而过，况且这还是他早年十分擅长捕捉的赚钱机会，实在手心发痒，心有不甘。

周峰投奔金帆军团之前，在多家私募基金公司做过操盘手，有着丰富的投资经验和敏锐的市场嗅觉，也有着不凡的战绩，这也是他得以坐上金帆公司投资部首席的资本。在按照苏明义的战略部署转战新三板之前，他在A股市场操盘做短线赚快钱，得心应手，赢多输少。
苏明义志在长远，周峰钟情短线机会，这或许就是老板和职业经理人的本质区别吧。

在周峰眼里，股市赢利不外乎两种模式：价值投资和短线投机。相对价值投资的风平浪静，周峰更偏爱短线投机的跌宕起伏。
在周峰的操盘经历中，短线投机也有两种常见的打法：一是追涨停板，二是抄跌停板。前者的投机逻辑是强者恒强，后者的投机逻辑是物极必反。追涨停板通常是追领涨的龙头股和强势股。抄跌停板则不管是什么股票，只要是连续无量跌停之后开始放量，则赶在跌停板打开之前抢筹码，赌这支股票从跌停逆转为涨停。节奏踩得准的话，一两天就可以赚个两三成甚至更多的利润。以赚快钱为目标的游资最偏好的这种操盘方式。
这回被周峰盯上的，是一家突然雪崩的沪市老牌公司。
截至昨日收盘，ST保千里(600074)连续21个交易日一字跌停，创下A股历史上最长的连续跌停纪录。股价从11.54元跌至3.72元，包括多家投资基金在内，10万股东惨遭套牢。
引爆该股惨烈下跌的导火线，是该公司原董事长庄敏存在涉嫌以对外投资收购资产、大额预付账款交易、违规担保等为由侵占上市公司利益的行为，遭至证监会立案调查。上述行为如若属实，将使公司造成重大损失。
ST保千里曾在2016年7月完成定向增发，发行价14.86元/股。除公司实际控制人庄敏外，共有5家机构投资者参与认购，分别是红塔红土基金、中车金证投资、华龙证券、海富通基金和金鹰基金，合计认购金额达17.9亿元。迄今为止，定增大股东已亏损逾七成。
所有人都赔钱的股票，往往隐藏着让后来者赚钱的机会。这是周峰从多年的操盘经历中得出的一个经验。
现在，这个机会就摆在眼前。ST保千里不仅套死了一大批中小投资者，还套住了不少大机构。这些机构出于自救，也多半会放手一搏。他们开始自救之际，也就是后来者趁火打劫捞上一把的天赐良机。从ST保千里周五收盘开始放量的情况看，下周一或周二，也就是明后两天，该股就可能打开跌停，展开反弹，甚至有可能出现跌停开盘涨停收盘的极端走势。
作为投资经理，周峰拥有不超过资金总量5%的自主调度和裁决权，在苏明义倡导价值投资的理念下，他不敢轻易动用这个职权。但现在，他觉得在这支股票上做一把短线，有七八成的胜算。
在窗前踱了几个来回，周峰拿定主意，明天赌上一把。
明天早市开盘，ST保千里跌停应无悬念。为审慎起见，周峰决定把可供自己调度的资金一分为二：明天开盘只要ST保千里跌停放量，则先用一半的资金吃进筹码，若当天报收红牌，则不追涨，后市伺机短线套利；若明天仍以跌停收盘，则在后天用另一半资金继续抢筹。
不问西东，赚钱是硬道理。

第二章
                  ●飞雪迎春   
          2018年2月6日  星期二  南都   冰雪
春节前下场雪，是南都常见的自然现象，也是国产股市连续剧中十分老套的情节。对今年早春二月寒气逼人的大盘走势，吴文早有预料。但他没有料到，2018年早春股海上空落下的这场雪，会是如此猛烈，如此冷酷，如此狰狞。
今天早市开盘，　受到美国和亚太地区各大股市全线暴跌的影响，沪深两市四大股指大幅低开，全日低开低走，截至下午收盘，沪综指重挫3.35%，失守3400点关口，收报3370.65点，创下近两年多来当日最大跌幅；深成指跌去4.23%，收报10377.61点；中小创板跌去4.23%，收报6912.98点；创业板更是一路领跌，暴跌5.34%，失守1600点关口，收报1598.12点，跌出近3年来的新低。沪深两市逾400支个股被封在跌停板上。
美股大跌情有可原。这些年美国股市节节攀升，而今已处在高点，获利回吐不足为奇。奇怪的是中国股市自2015年夏天股灾爆发，已经持续低迷了将近三年，美股大涨时无动于衷，今天一大跌就来凑热闹，着实让股民伤心恼火。股吧里骂声不绝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有怒骂的，也有笑骂的。有股民出了一副对联，上联是：千股跌停辞旧岁；下联为：万众套牢迎新春。吴文看后加了个横批：鸡犬不宁。
另有股民拎出两支已经多日连续一字跌停的个股，赋联一对：保千里一泻千里；乐视网一网打尽。对此，吴文也给了个横批：保你不乐。
调侃归调侃，股市血流成河的残酷现实还不得不面对。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在吴文看来，今日沪深股市的暴跌，看似由海外股市引发，实则是历史形成的高估值泡沫在加速破灭，场内的投资者是在为A股市场欠下的陈年旧账埋单。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创业板会一路领跌，迭创新低。当年推升创业板泡沫一马当先立下大功的第一权重股乐视网，而今已轰然倒塌；如果不是急中生智把这个大地雷一脚踢出门外，创业板的指数只怕是已被炸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眼下，失真的创业板指数对于研判大势已没有参考价值，这个高估值泡沫满天飞的市场依然危机重重，步步惊心。
出来混，欠债迟早得还。早在三年前创业板登峰造极之际，吴文就预料到这个市场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他也因此一直远离这个市场，没有买过一股创业板股票。玩股票的亲朋好友向他咨询创业板个股，他不厌其烦重复着一句话：与泡沫共舞，小心为妙！
资本市场风云变幻，迷雾重重。三年前，吴文精准地预见并避开了创业板必然发生雪崩的风险，却对新三板作出了误判。他原本以为，高处不胜寒的创业板价值向下回归，处在价值洼地的新三板价值向上回归，将成为未来较长一段时间中国资本市场的两大主线，据此他调整投资战略，把主战场放在了新三板，在这个陌生的战场屯下重兵。三年过去了，创业板的下行通道已经如期开启，新三板的上行通道依然大门紧闭，他和大批机构大户都被困在了里面。尽管他坚信这扇大门总有一天会打开，价值投资的阳光终将照亮这片尚未开发的处女地，但长达三年的困守，毕竟付出了昂贵的时间成本，不能不说是他投资生涯中的一个败笔。这个败笔的起因，就在于对一个新兴市场的投资机遇作出了过于超前过于乐观的误判。
时至今日，为了不前功尽弃，在这片荒凉依旧的原野上，他也只能选择继续坚守，守到它雪融冰化云开雾散的那一天。
飞雪迎春。吴文期待早春二月的这场大雪，能催生一个百花怒放万山红遍的春天。

●●短线投机，快进快出
2018年2月8日  星期四   海城   雪后初晴
周峰终于等来了下手的时机。
在连续29个跌停板之后，ST保千里迎来了大批量翘板的资金，一连串的大笔成交之后，跌停板终于被打开。
就在跌停板上卖盘还剩十万手的时候，周峰赶紧进场抢了五万手。
随后ST保千里从跌停板打到涨停板，多空展开激烈博杀。
ST保千里的难兄难弟乐视网也在今天早市翘开了跌停板。
既然是短线投机，就得快进快出，不能恋战。今天买进的筹码尽管已经获利，但按照T+1的交易规则，不能卖出，只能等下一个交易日了。
周峰拿定主意，明天ST保千里除非巨单封涨停后出现无量涨停的情况，否则不管涨跌，开盘立马套现走人。

新年伊始新三板新一轮的扩容开始了！

第八部：公元2018
               第三章
               ●赣粤高速飞出黑天鹅   
          2018年3月29日  星期三 南都   阴
吴文睡眠一向很好，昨晚却让一只黑天鹅搅得差点失眠。
他在A股市场唯一持股的上市公司赣粤高速和审计机构突然分别发布公告，称控股股东及其关联方占用上市公司资金，总金额达75亿元之巨。公司历年积累的81亿元未分配利润，几乎都在中小投资者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挪用了。这个严重侵犯投资者利益的事件，无疑属于上市公司必须及时披露的重大信息，却在赣粤高速刚刚发布的2017年年报中只字未提，在以往公司的历次报表和公告中也闻所未闻。记得两年前出席该公司股东大会，吴文就当面向时任董事长的吴克海提出质疑：公司拿着那么多未分配利润，为什么不愿回报投资者？这些钱都拿去干嘛了？公司股价长期跌破净值，原因何在？对此，那个干瘦的小老头也是遮遮掩掩，守口如瓶。
现在算是真相大白了。
然并卵，这个多年被掩盖的真相，对投资者未免有些残酷。赣粤高速的股价长年跌破净资产，荣膺A股市场破净王之称号。以今日4.83元的收盘价和每股6.26元的净资产比算，时下的破净率就超过了两成。每每投资者对此提出质疑，对方总是以市场行为做借口。好一个市场行为，竟然成了这家公司管理层堂而皇之蒙骗投资者的说辞。
思之恐极。上市公司信息披露是构筑证券市场的基石，也是投资者投资股市最基本的依据，堂堂的上市国企都是这个德行，中国股市还有多少可信度呢？

文强打来电话，说是刚接到一个自称知情人的陌生电话，对方称赣粤高速股价会跌破4元，也不知真假，转告老哥，让老哥掂量掂量。
文强不炒股，他的股票账户交由吴文全权打理。他知道吴文在做这支股票，所以大凡听到有关这家公司的信息，都会第一时间通报吴文。文强交游甚广，小道消息特多。也幸亏他不炒股，跟着小道消息进出股市，只怕裤衩都会输掉。
不过这回文强通报的信息，吴文却当了回事。赣粤高速刚飞出一只黑天鹅，就有人拿它做文章了。这篇文章的立意在哪？枪手又是何方神圣？这是吴文不能不思考的问题。

今日早市开盘前二十分钟，赣粤高速盘中出现了一个出乎吴文意料的试盘动作：一笔5000多手的大单从天而降，没有把股价砸到跌停，而是拉出一个红盘。一分钟后，这笔单子撤走了，股价回到昨天的收盘价。九时二十五分，A股开盘，赣粤高速平开。接下来，全天都在4分钱的夹板里小幅波动，尾市以上涨一分钱报收。
利空当头，不跌反涨，在赣粤高速上春游的股民算是逃过了一劫。庆幸之余，吴文不免有点后怕。要知道，像这样大股东及关联方挪用巨额资金的突发利空，给投资者的第一反应就是上市公司被掏空，属于特大利空，通常都会引发公司股价连续跌停。毫无诚信可言的赣粤高速，何以反其道行之？这似乎有些匪夷所思。
吴文思来想去，觉得今天在赣粤高速上有惊无险，躲过劫难，还得归功于价值投资自带的两把保护伞。
一把就是低估值。赣粤高速超低的市场估值，已在很大程度上消化了这个利空因素；股价已在底部的个股，大小投资者都无获利，做空动力衰竭，跌无可跌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另一把是上市公司的基本面。股东背景和公司资产质地都是其中要素。赣粤高速的实际控制人是省交通厅，背后是省政府，所以尽管公司巨额资金被大股东占用，投资者也不大担心它会被人卷跑，毕竟有省政府兜着，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如果这笔资金是被一个私企老板挪用了（比如贾跃亭），场内的投资者不惊慌失措夺路而逃才怪。另外，赣粤高速虽然管理层不靠谱，但其拥有的资产资源实打实，很靠谱。这也是今天在赣粤高速上没有发生踩踏事件的重要原因。

由此看来，要在处处陷阱步步惊心的股市生存下来，有两类股票是不能碰的：一类就是高估值的股票，这类股票哪怕业绩再好，分红再多，都已被高股价透支，风险远大于机会。贵州茅台每股收益21.56元，每股分红11元，业绩和分红都亮瞎眼，可昨天年报发布后，股价应声大跌。原因就在于它现在的价值已经被市场明显高估。
另一类是基本面存在重大隐患的问题股。这类股票漏洞百出，险象环生，哪怕股价再低，也不碰为妙。

利空出尽是利好。这是对低估值股票而言的。对高估值股票则相反：利好出尽是利空。

赣粤高速飞过的这只黑天鹅，帮吴文探明了该股的底部。
但吴文依然不敢掉以轻心，文强的那个电话只怕是无风不起浪。内忧已解，外患犹存。
中美贸易战开打，后果难以预料；股市楼市泡沫依旧，谁也不敢担保金融危机这只黑天鹅不会从天而降。这只黑天鹅体型巨大，一旦飞来，足以把整个股海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寻找跟踪同时拥有两把保护伞的股票，控制仓位，隔岸观火，在大盘和个股大跌之际趁火打劫，抢一把就跑，或许是2018年比较稳妥的操作策略。

缘分
      第八部：公元2018
               第四章
                 ●新三板腥风血雨启示录   
            2018年4月30日  星期一  仙子湖  雨
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
这个春天，吴文面对的，不是桃花盛开，而是山洪暴发。
明利股份，新三板曾经最耀眼的一颗明星，在广寒宫被玉皇大帝关了486天后打回凡间，当天身价暴跌90%，昨夜星辰变成了今日陨石。
这颗陨石，砸中了吴文。
这已经是今年开春以来他遭遇的第四次险情了。
前三次雪崩，尽管来势凶猛，由于介入不深，损失可以忽略不计。但这一次不同了，他重仓参与，账面损失不小。
吴文股海生涯二十余载，历经险风恶浪，一路走来，靠的是远离风险、不与泡沫共舞的价值投资法宝。追星与他无缘。他两年前杀入明利股份（原名明利仓储），看中的不是它的明星光环，而是高成长低估值带来的高性价比，还有就是它拥有得天独厚的西部港口仓储资源，以及在三十多家做市商保驾护航下，可与主板上市公司比肩的筹码流动性。彼时，该股交投活跃，每天成交量都名列新三板前茅，这在流动性不足的股权投资市场极为罕见，弥足可贵。而多家大机构慷慨解囊，掏出大把真金白银参与该公司的定增，定增价远超市场价，显示出战略投资者对其前景十分看好。当时，市场普遍认为，这是一家即将捷足先登抢滩主板的新三板独角兽。正是这些因素的叠加，让吴文认定它是一个价值投资的理想标的。于是他果断出手，用了两周时间完成了建仓任务。
人算不如天算。新三板是个海量股权投资市场，鱼龙混杂，泥沙俱下。与主板中小创板相比，挂牌公司弄虚作假瞒天过海的鬼蜮伎俩有过之无不及。已经让A股上市公司违法违规现象弄得焦头烂额的证监会，对于这个全球最大的新兴资本市场无暇顾及，无力监管，爱莫能助，只能设置一个高门槛，把广大股民关在门外，任由机构大户在场内肉搏厮杀。
这些机构大户美其名曰是适格投资者。所谓适格，就是有足够的风险承受能力，哪怕一天亏个几百万上千万，哪怕这些亏损是因为买到了假货，或是因为交易制度先天不足缺陷明显，他们也不会去上访找政府讨说法，要赔偿。一年前，一个本想以每股10元下单建仓的大户，一不小心在电脑上少输了个小数点，结果每股成交价变成了一千元。那时的新三板没有涨跌幅限制，弹指之间，这个倒霉的大户几百万资金灰飞烟灭。此事发生后，市场一片哗然。而这个大户却一声不吭，自个吞下了这枚苦果；制定游戏规则的证监会交易所呢，也见怪不怪，只是修改新三板交易规则，设定一个涨跌幅了事。
明利股份股价雪崩是因为遭至证监会立案调查引发的。这也就意味着，这个昔日的当红明星，极可能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江湖骗子。现在证监会的调查结果还未出炉，该股股价已经跌去九成多，吴文与文强相继投入的1000万资金，市值剩下不足50万。尽管按照规定，只要证监会认定这家公司造假，对其进行处罚，他们遭受的损失也可以向这家公司索赔。但吴文不抱这个指望。且不说法律诉讼程序繁琐，过程漫长，即便等到法院判赔，天晓得这家公司的财务黑洞有多大有多深，到时候还有没有能力赔偿。
吴文对索赔不抱指望，但不等于他甘愿认赔出局。他决定自救。毕竟现在不是二十年前，他的实力今非昔比。当这支股票市值已经跌去九成多的时候，他只要调动当初投入资金的二十分之一，就可以买下当初建仓的等量筹码。换言之，他现在可以用50万的资金来补当初1000万的仓位。

上周一，以筹划重大事项为由停牌486天的明利股份，在戴上ST帽子后被监管部门强制复牌，当天股价最低跌至5分钱，最高0.61元，收盘0.10元。吴文动用50万资金，买下了相当于当初1000万市值的筹码，把每股2元的持仓平均成本降低了一半。随后几天，又在1毛钱附近持续增仓，追加了5倍的仓位，把持仓成本降至每股0.20元。这样一来，只要它股价打个涨停板，或者碎步上涨到0.20元，他就可以全身而退了。

上周五收盘，明利股份报0.08元。五一过后，只要该股还在一毛钱下方，吴文拟再度增仓，继续降低平均持仓成本。该股2017年年报已披露，虽然每股亏损0.13元，但每股净资产还有2.11元，情况比那些资不抵债的个股乐观。更重要的是，年报显示的十大股东几乎是清一色的基金公司和创投机构。两年前参与该公司定向增发的大股东大机构，合计拿了3.15亿股，每股平均成本价除权后在2.50元左右。这些机构不缺资金，想必也不甘心认赔出局，后市必会兴风作浪，这也就给吴文自救翻本带来了机会。吴文眼下的目标不仅仅是自救翻本，他还要趁火打劫，从那些兴风作浪的巨鲨大鳄嘴里拔牙夺食。

适逢五一，交易所休市三天，文强的仙子湖度假村项目竣工，邀请吴文参加庆典活动。吴文正好闲着，就跟着凑热闹来了。
说是凑热闹，实则还是想静静心。新三板的血雨腥风，让他再次领略了股市的凶险。所谓自救，那是深度套牢的无奈之举。16年前困在银山被迫自救的前景历历在目，这种久违的险情卷土重来，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至少表明他崇尚的价值投资理念还存在漏洞，他在新三板这个与主板市场迥然不同的新兴海量市场还水土不服。他必须检讨自己的过失和短板。

晚上文强摆酒招待吴文，问吴文需不需要追加资金，他还有不少资金闲着。当年在主板战场，吴文困在银山，不得不背水一战，就是文强提供后援 ，帮他杀出重围，转败为胜，在资本市场赢得了长达十年的一帆风顺。前些年文强的会所经营陷入低谷，吴文帮他从股市大赚一笔，也算是投桃报李。这以后，从不炒股的文强对股市也多了一分关心，他的股票账户由吴文全权打理，与吴文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今年开春，吴文在新三板踩到了几颗地雷，文强也跟着遭受了损失。
吴文喝了口小酒，说现在还不需要。他股票账户上还有备用资金，另外还有一些获利丰厚的筹码，他只要动用一部分资金，或者套现一部分筹码换筹，就可以小博大，与新三板的巨鲨大鳄大战一场。他已经开始实施这种以进为退的战略。以明利股份眼下区区几千万的市值，别说那些巨鲨大鳄，就凭吴文和文强的实力，也足以把控它的短期走势。

几分钱的股价，涨个几分钱就是100%的盈利，委实诱人。但这种打法有悖于他一直秉持的价值投资理念，只能是权宜之计。他不希望以后再蹚这摊浑水，再打这样的混战。而要做到这一点，就得反思在新三板战场的踩雷教训。
经过一宿的反思，他从新三板的腥风血雨中，记取了三条教训：
●面对一个陌生的投资市场，必须冷眼旁观一段时间，做好做足功课，不能贸然介入。
●要时刻敬畏市场，不自以为是，不与市场趋势作对。当今市场去泡沫化的大趋势已经形成，该收手时要收手，不能逞能，不可恋战。
●新三板实行挂牌注册制，估值已经以硬着陆的方式与国际市场接轨，时下可以考虑长线布局。但长线持有的个股必须同时具备六个特质，缺一不可：一是低估值；二是低负债；三是朝阳行业，前景看好；四是公司经营稳定，存续期不少于六年；五是高成长，最近三年业绩持续增长；六是实控人靠谱，具有国有背景或是拥有知名品牌。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经历新三板腥风血雨的洗礼，吴文对A股市场面临的风险也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新三板的今天就是A股市场的明天。建立在暂停注册制改革基础上的高估值不可持续，A股市场与国际资本市场接轨、估值重心下移的趋势不可逆转。几年后，A股市场几分钱几毛钱的股票俯拾皆是，一地鸡毛。A股市场面临两种选择：一是硬着陆，金融危机不期而至，市场以空间换时间，通过股灾暴跌形式，在几个月内实现去泡沫化；二是软着陆，熊途漫漫，市场以时间换空间，通过持续阴跌的方式，在几年内完成去泡沫化。无论哪种方式，A股市场价值回归的方向都是往下。故而，时下不仅要坚决远离高估值品种，不与泡沫结孽缘，还必须识时务，抛弃长线投资策略，改用避险战法：控制仓位，现金为王，隔岸观火，趁火打劫；平时多看少动，等到大盘与个股双双大跌之际，再伺机抢反弹做短差，设定止损点，打一个短平快。

买主板股票是最最最大的大傻瓜。买老三板股票是最最最大的大傻瓜。买了主板股票不幸退市到老三板是最最最惨的大傻瓜。

第五章
              ●画风突变的A股市场
            2018年5月31日  星期四  海城  雨
A股市场的画风变了。
下午收市后，周峰像往常一样做收盘作业，不经意间打开了*ST保千里的走势图，不由倒吸了一口寒气。
1.22元！离成仙一步之遥。

今年初，上市公司保千里实控人庄敏涉嫌财务造假，侵占巨额募集资金，导致股价闪崩。该公司股票复牌后连续30个交易日一字跌停，股价从10.39元跌至2.21元。与股价同时闪崩的乐视网一道，成了市场万众瞩目的一对黑天鹅。彼时，春节将至，有股民写下一副春联戏谑：保千里一泻千里，乐视网一网打尽。横批：保你落网。这对难兄难弟，坑死了大批场内投资者，同时也成了整个市场的谈资笑料。
笑料归笑料，周峰关注的是短线机会。按照往常经验，这些高位坠落连续跌停的个股，一旦打开跌停板，会有一波强劲反弹。而在投机资金翘板的当天，股价从跌停板打上涨停板也是大概率事件。于是，在开盘放量即将开板之际杀入搏一把，也就成了他赚快钱的一个操盘手段。
2月8日，保千里以第30个跌停板开盘，旋即引来大批投机客翘板，横扫跌停板上的封单。就在封单还剩一百万手的时候，周峰出手，以跌停价2.34元抢进了五十万手。随后该股放量反弹，从跌停板打上涨停板，报收2.58元。
出乎意料的是，次日该股没有延续反弹走势，而是低开低走，周峰见势不妙，赶紧套现，最终只斩获了5个百分点的利润。
也幸亏他及时执行了止盈的操作，随后保千里开始了又一轮惨烈的下跌。

今天股市收盘，*ST保千里的收盘价与春节前相比，再度腰斩。
仅仅半年时间，*ST保千里股价跌幅高达89%。
浏览完保千里，周峰又随手翻看了今年以来的跌幅排行榜，发现股价跌幅最惨重的，大多是那些基本面出了大问题的公司，其中又以那些小盘绩差的壳资源概念股最为抢眼。
从年初到现在，短短5个月，股价跌去5成的个股一抓就是一大把：
*ST富控，股价从19.42元跌至3.62元，跌幅81%。
乐视网，股价从15.34元（复权价）跌至3.52元，跌幅77%
*ST华泽，股价从12.50元跌至3.31元，跌幅74%。
*ST巴士，股价从15.80元跌至4.29元，跌幅73%
*ST信通，股价从9.97元跌至2.95元，跌幅71%。
*ST龙力，股价从8.74元跌至2.58元，跌幅70%。
*ST东凌，股价从9.50元跌至3.80元，跌幅60%。
*ST东电，股价从5.26元跌至2.25元，跌幅57%。
*ST皇台，股价从14.28元跌至6.41元，跌幅55%。
*ST狮头，股价从16.80元跌至7.82元，跌幅53%。
*ST凡谷，股价从10.32元跌至5.01元，跌幅52%。
*ST天马，股价从8.49元跌至4.15元，跌幅51%。

以上个股，除了乐视网，都是小盘重组概念股。想当年，这些小盘股头顶壳资源光环，在A股市场炙手可热，引来各路大神争相追捧，即便连年亏损，整个公司烂得一塌糊涂，也每每能逢凶化吉，一路高歌，被誉为股市里的不死鸟。
说这是价值投资理念的胜利吧，A股市场暴炒新股、制造妖股、追逐泡沫的投机之风依然盛行，市场大鳄还在兴风作浪，许多股民还在与狼共舞。
绩差股沦为乞丐，只能说是市场的风向变了，这个风向源自政策。
上周两市破天荒地惊现三家公司被强制退市，其中有一家是因为年报被出具了非标准审计意见，堪称非标退市第一股。市场传递出的信号再明确不过了：借壳上市的口子在收紧，壳资源在不断贬值，退市常态化的进程在加快，绩差股过去的好时光已经一去不返。
见风使舵是庄家的看家本领。市场的画风变了是情理之中的事。
不死鸟死了，独角兽来了，独角兽取代不死鸟，成了市场投机的一个新风向标。周峰对时下A股市场的这个画风了然于胸。然而，独角兽暗藏的杀机，比坑害了几代股民的不死鸟好不了多少。
凭借多年的股市投资经验，周峰隐隐感觉到，沪深股市在打杀不死鸟的同时，又在豢养一群嗜血怪兽。率先出栏的怪兽，已向股民张开了血盆大口。
号称独角兽上市第一股的药明康德，连续拉出16个涨停板，股价从21.60元一口气拉到135.57元，不到20天就分别实现了股价破百元、总市值破千亿的目标。该公司前十大股东全部是外籍人士，他们一夜暴富，身价暴涨。
借助登陆A股市场致富的创始股东，股票解禁后纷纷套现巨额利润，卷款出逃，解禁压力成了A股市场不可承受之重。药明康德创始股东的原始股权一旦解禁，谁还能守着这已经到手的巨额利润无动于衷？
只可怜到时又有一大批股民沦为被收割的韭菜。

周峰以往充当的是利用资金优势跟风收割韭菜的角色，他自然不会成为被收割的韭菜。只是这个打着扶持新经济旗号推升股市新泡沫的画风委实太凶险太可怕，太平洋彼岸那个虎视眈眈的特朗普，望着中国资本市场这些一如蠢驴抑或是利益趋附的决策者，怕是要开怀大笑了。
内忧外患。周峰觉得拿这个成语来描述中国时下的资本市场，是再贴切不过了。
    没有内忧，就不惧怕外患。自己不作死，外人奈你何？问题就在于我们有内忧，而且还挺严重。俗话说，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中国现在最大的金融问题就是吞噬了实体经济和国民财富的天量楼市泡沫。这个泡沫是中国政府自个吹大的，给了特朗普攻破中国堡垒可乘之机。这个泡沫不解决，特朗普即使不出手，中国的经济危机也随时有爆发的可能。美国经历过这样的危机，商人出生的特朗普对中国现在面临的危机是再清楚不过了。
    中国的股市已经玩残了，岌岌可危的楼市，弄不好就会成为压垮中国经济的最后一根稻草。
倾巢之下无完卵，楼市一旦崩塌，股市也会遭殃。沪深股市虽然经历了一轮暴跌，但许多个股依然挂在悬崖上摇摇欲坠，去泡沫化的进程远未结束。
中国股市自2015年夏天乐极生悲，股灾爆发，已经整整经历了长达三年的熊市。时下破净股已达到80家，股价腰斩者不计其数，股价跌破面值的仙股也破天荒地冒了出来，可谓哀鸿遍野，一地鸡毛。按说这是市场见底的征兆。但中国的A股市场是个另类市场，上市公司财务造假成风，那些市场估值看似已经低得不能再低的个股，谁知道下面还藏在怎样的陷阱。
周峰随手打开了几只近期突然大变脸的个股，不禁又倒吸了几口冷气。
*ST龙力，去年三季报每股净资产5.28元，今年一季报变成了-0.61元，短短几个月，赔光了31.68亿元的全部家当不算，还倒欠下3.67亿元的债务。
*ST保千里，去年三季报每股净资产1.97元，今年一季报变成了-1.43元，短短几个月，赔光了48亿元的全部家当，倒欠37亿元债务。
*ST东凌，去年三季报每股净资产5.63元，今年一季报变成了2.51元，短短几个月，也赔掉了超过一半的家当。
内忧外患，处处陷阱，步步惊心。这种画风，不单是散户玩不起，就是周峰这样的机构投资者也觉得不好玩。
春节前的那一仗，已经让周峰吓出一身冷汗。接下来一不小心，还不知又会遭遇怎样的险情。逃离市场是最省心的做法，但周峰是职业经理人，股市投资是他的饭碗，总不能成年累月游离于股海之外。把控风险，寻找短线机会，设定止损和止盈位，快进快出赚快钱，也就成了他的不二选择。
把控风险说来容易做来难，这个难，就难在他面对的是一个先天不足后天又在不停瞎折腾的市场。为此，他只能先从严明操盘纪律着手，为自己开列一张禁入清单。
以下五类股票任何时候禁入：
●市盈率超过50倍的个股；
●警示退市风险的个股；
●业绩连续三个报告期大幅滑坡的个股；
●估值虽低但负面传闻缠身的个股；
●半年内涨幅超过五成的个股。
以下三类股票在下列情况下禁入：
●实际控制人宣布减持尚未完成减持的个股。
●被监管部门责令整改尚未完成整改的个股。
●大股东占用公司巨额资金尚未归还的个股。
周峰清楚，这份禁入清单有些牵强，按图索骥难免会错杀一些牛股。但在画风突变险象环生的A股市场，宁可错过不可做错，给自己的股票池多装上几把安全锁，用一句现在流行的网络用语，也就三个字：必须的。

远离暴跌股是正确的选择！

第八部：公元2018
               第六章
    ●在内忧外患的大背景下，不与市场趋势作对
            2018年6月30日  星期六  南都  阵雨
2018年上半场的股海博弈落下帷幕。
昨天是沪深股市本周最后一个交易日，也是上半年的收官日。A股迎来了一波较为强劲的反弹。
这波反弹，给疲软不堪的市场打了一针强心剂。有分析人士称市场已经探明底部，后市将稳步攀升。还有更乐观的说法：这是一个反转信号，好戏在后头。
吴文远没有这么乐观。
股海游弋二十余载，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对这个市场充满恐惧。
没有迷茫，唯有恐惧。
驱动国民经济的三驾马车全部熄火。投资和消费淹没在楼市泡沫里，出口贸易被川普敲了一闷棍。吴文甚至怀疑：川普舞棍意在泡沫。他是对准了中国的软肋下手。这个商人出生的美国老头，深谋远虑，老奸巨猾，趁中国人陶醉在一片“厉害了我的国”的狂欢喧嚣之际，启动了击破中国资产泡沫、收割中国国民财富的金融战按钮。
可怕的是，被房地产绑架了掏空了的中国经济，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虽说中国股市在很大程度上是一个政策市，并非经济的晴雨表，但股市的兴衰最终取决于经济景气度这一基本面。经济萧条必然带来股市萧条，世界各国资本市场的发展史已经一次次验证了这个市场规律。
中国有个古语：庆父不死鲁难未已。把这句话移植到当今中国经济上就叫：泡沫不破危机将至。中国的楼市泡沫就像一个恶性肿瘤，经过十几年的野蛮滋长，由小到大，现在已经全面扩散，到了无可救药的晚期。亿万中国房奴和股民，都将是首当其冲的受害者。
在这样内忧外患的经济背景下，A股市场牛市从何谈起？
唯一让吴文感到心安的，就是经过三年的持续下跌，A股市场的高估值风险已经得到了部分释放，一些个股估值已经与境外资本市场接轨。尽管包括他在内，亿万股民为此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
早在三年前，吴文就对A股市场的高估值泡沫发出了预警，并对市场走势作出了不乐观的判断。可惜的是，他没有选择离场，自以为是地认为凭借价值投资的理念，只要不与泡沫共舞，就可以跑赢市场。结果是：他错了，他输了，他为此付出了不菲的代价。
错在哪呢？错就错在他没有记取“不与市场趋势作对”的投资戒律，这个戒律有两句中国老祖宗留下的话作注脚——
第一句话：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第二句话：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今年上半场的战局已经结束，下半场即将开打。在接下来的股市博弈中，他得吸取这个付出高昂代价买来的教训。

第八部：公元2018
               第七章
             ●真他妈的厉害了我的国！
            2018年7月23日  星期一  南都  晴
吴文性格内敛，这辈子没说过几句脏话，最近发生在一家上市公司的丑闻，让他也忍不住骂娘了。
这家上市公司叫长生生物，2012年6月在深交所上市，代码002680，原名黄海机械，是江苏连云港市的一家传统制造业企业，2016年初被东北一家生物医药公司借壳上市，这家生物医药公司就是注册地在长春的长生生物科技公司。
长生生物主营人用疫苗产品研发、生产和销售，最近它被卷上了风口浪尖，惹来全国民众一片唾骂，是因为它干了一件不是人干的事：制造、销售假疫苗，坑害了数以百万计的中国平民家庭。
这是一桩伤天害理、天怒人怨的恶行。在祖国的花朵身上注射假疫苗，也只有那些断子绝孙的狗杂种才想得出下得手。
千夫所指人神共愤的长生生物已被政府责令停业，立案调查。
受害的不只是注射了假疫苗的儿童，还有众多原本就灰头土脸的股民。该公司股票在连续一周跌停之后，今日上午临时停牌，下午复牌又是一字跌停。直到收盘，仍有6600多万股卖单封在跌停板上出逃无门。受其拖累，今天A股市场主营疫苗的生物制药板块全线重挫，一大批股民又躺着中枪。

历经磨难，股民的心里承受能力已今非昔比，面对股市下跌市值缩水，他们倒是处变不惊，泰然自若，不像那些卷入假疫苗事件的平头百姓惊慌失措，群情激奋。身为老股民的吴文，忍不住爆粗口，也并非因为股市的下跌，而是出于社会的丑恶。
曾几何时，举国上下陶醉在一片“厉害了我的国”的狂热与喧嚣之中，一些好大喜功的政客和一批趋炎附势的御用文人学者，打着弘扬主旋律的旗号，歌功颂德，粉饰现实，营造出一幅太平盛世的景象，鼓动国人妄自尊大，宣泄民族情绪。结果这个吹起来的肥皂泡不堪一击，特朗普只动了下指头，中国信息科技产业的龙头老大中兴通讯就被掐住了脖子，险些毙命。随之而来的中美贸易战，这个被吹大了的我的国，让人家抓住了经济外强中干的软肋，只得硬着头皮穷于招架，立马就不厉害了。
在百姓把怒火烧向无良企业之际，有心人翻出了一些旧文旧事，探寻这一公众事件的幕后黑洞。
早在几年前，有个叫时寒冰的人对未来的全球格局和大趋势做了个预测，他认为中国当下所面临的最大危机，不是来自房地产，也不是来自金融业，而是源自人性，是人性出现了危机。
他说：跟德国人接触，你会发现，他们会用一生去踏踏实实地做好一件事情，一件产品精益求精到像艺术品。日本人也是。很多优秀的民族都有这种沉稳专注的特性。而在我们这个时代，这个国度，很多人想的只是赚快钱，能踏踏实实做事的人少之又少。
人心浮躁，人就没有根，民族就没有根。人心冷漠、自私、残忍，就不可能被人尊重。
他继而举例说：“有一次，我向一位德国记者请教了一个问题：‘中国在国际上那么隐忍退让，甚至以大慈善家的豪气用巨资援助他国，为何国际上还不断提及中国威胁论？’
这位德国记者反问了一句话：‘一个敢卖给自己同胞有毒食品的民族，一个不惜以残害自己同胞来追逐金钱的民族，一个不懂得爱自己同胞的国家，底线在哪里？什么事不敢做？你难道不觉得这很可怕吗？’”
这个警示可谓振聋发聩，可惜却被淹没在一片歌功颂德粉饰太平的浮躁喧嚣之中。

还有人翻出了两件旧事。
一件发生在八年前。在四川汶川大地震两周年祭日，中国经济时报总编辑、著名老报人包月阳被官方宣布免职，起因就在于他签发了《山西疫苗乱象》，揭开了社会的一块大黑幕。
《山西疫苗乱象》的作者是报社著名调查记者王克勤，他在包月阳的支持下前往山西实地调查，走访了30多个患者家庭，获得大量高温暴露疫苗的证据资料，写出了这份调查报道。事后，王克勤也被迫离开了报社。那些有关疫苗的疑问，淹没在权势的淫威和社会的喧嚣之中。
另一件事发生在更早时候。
2003年，安徽阜阳100多名婴儿陆续患上一种怪病。
孩子们头大如盘，四肢短小，当地人称之为“大头娃娃”。
疑问和愤怒在民间发酵一年多后，2004年3月，媒体曝光此事，并调查幕后原因。结果显示，大头娃娃们是因食用蛋白质含量不足2%的空壳奶粉，营养不良，继而染病。
国家质检总局、卫生部、国家工商总局组成联合调查组奔赴阜阳，调查结果显示，大头娃娃受害者达229人，共有12名婴儿因食用空壳奶粉死亡。当地公布了45种不合格奶粉名单。位列第32的，是一家叫“三鹿”的知名品牌企业。
坊间传言，事发后，三鹿向阜阳捐助了价值35万的奶粉，风波很快被掩过。然而，时隔5年，从大头娃娃中逃脱的三鹿，成为更大风暴的主角。
2008年5月，有网友在天涯质疑三鹿奶粉让他女儿小便异常。三鹿用4箱奶粉，换来了他的账号和密码，删帖了之。7月，有泌尿科医生在国家药监局网站留言，称肾衰竭婴儿出奇增多，且多饮过三鹿奶粉，希望能协查，然而石沉大海。8月，三鹿内部确认自家产品含三聚氰胺，并可能导致幼儿患上肾结石。9月8日，甘肃岷县14名婴儿被爆同患肾结石，《东方早报》记者简光洲前往采访。9月11日，报道见报，矛头直指“三鹿”，臭名昭著的三鹿集团被同样臭名昭著的三氯氰胺带出水面，举国震怒。
转眼一晃十年。阜阳的大头娃娃们已经长大，有女孩至今也无法伸展手指。
三聚氰胺最早举报者蒋卫锁遇袭被杀，三鹿事件受害者家长郭利蒙冤入狱后平反，妻子离异，年过五十人生潦倒。
2012年8月28日，女儿一岁生日那天，简光洲宣布辞去《东方早报》记者职务。
他在微博留下一句感言：理想已死，我先撤了，兄弟们珍重。
王克勤和简光洲，两位有理想情怀无愧于社会守望者称号的新闻记者，就这样相继结束了他们的职业生涯。
黯然退场的不只是他俩。网上流传一份数据：2017年，中国在册新闻调查记者仅剩175人；六年前，这个数字还是306人。风骨无存的媒体，卷走了一批社会良心，带走了一个正气浩然的时代。
与此同时，那些作奸犯科者却扶摇向上，春风得意。

早在三百多年前，先哲孟德斯鸠就预言过十种毁灭人类的事情，其中吴文记忆犹深者有半：没有人性的政治，没有思想的崇拜，没有道德的商业，没有人文的科学，没有制约的权力。
这些预言，似乎正在应验。
久违的造神运动卷土重来，浮躁的社会心态愈演愈烈，“厉害了我的国”的欢呼声震耳欲聋，一夜间成了这个时代的最强音。长城内外，莺歌燕舞；大江南北，国泰民安；举国上下，万众欢腾。如此神话史诗般的时代画卷，吴文早在孩提时就似曾相识。
美丽的肥皂泡一戳就破，皇帝的新衣也骗不过童真的眸子。平民百姓眼里的太平盛世，让一支支丧尽天良的假疫苗刺了个千疮百孔。
吴文觉得，一个连住房、教育、医疗、养老这些最基本的民生问题都没有得到很好解决的国家，何来厉害之有？失去了舆论监督和法制保障，只靠虚无缥缈的理论指导和思想引领，又何来平民百姓的中国梦?
股民是韭菜，市民是房奴，权贵强取豪夺，富豪为富不仁，平民百姓如同草芥，婴儿喝毒牛奶，打假疫苗，成了任由利益集团宰割的羔羊，无处不在的损不足而奉有余------真他妈的厉害了我的国！
网上骂声一片。
吴文也忍不住骂了一句。

缘分
      第八部：公元2018
               第八章
            ●曾明前半生的两大遗憾
            2018年8月30日  星期四  南方小镇  阵雨
初秋时节，曾明回到老家，满目惆怅。
云在天上飘过，但已然不是那朵揣着童真怀着憧憬燃烧激情的故乡的云。山雨欲来风满楼，这个偏僻的小山城，此刻正笼罩在一团浮躁不安的乌云下。
大城市轰轰烈烈如火如荼的棚改造城运动，蔓延到了曾明的家乡。这个古老的山间小镇，一栋栋新楼拔地而起，商业街美食城风景区一个个粉墨登场，琳琅满目。曾明印象中那个山清水秀民风淳朴的出生地已经荡然无存。唯有那条铺着青石板的老街小巷，还依稀替他保存着一些童年的记忆。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曾明的心海飘出唐朝诗人贺知章的诗句，只可惜古代诗人返乡的这种童趣，曾明是无缘体味了。

再过几年，曾明就可以退休归隐，告老还乡。他对现在从事的职业与职位没有一丝留恋。他的职业理想和社会抱负，早在二十九年前的那个夏天就被枪杀了。打那以后，他就干着不是人干的活，做着不是人做的事。要么趋炎附势，鹦鹉学舌，歌功颂德，睁着眼睛说瞎话；要么装聋作哑，难得糊涂，带上面具，闭上眼睛混日子。这就是他在报社几十年来的生存状态。
最近国内发生的祸害子孙后代的假疫苗事件，让他痛心，让他内疚。他的职业良心，受到了一次严厉的拷打。为社会为民众充当守门人，原本是他和他的同事们义不容辞的职责，却被他们一步步放弃了。铁肩担道义，热血写春秋。身为资深新闻调查记者，如果他和他的同仁们能秉持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立下的豪言壮语，担起职业赋予的舆论监督的社会责任，而不是明哲保身，做缩头乌龟，那些魑魅魍魉或许就不会这么猖獗，这类祸国殃民的社会事件就不会如此频发。对此，他自感问心有愧。这是他前半生的一大遗憾。

曾明前半生的另一大遗憾，就是落入股海，沦为股民。股票这个玩意不是个好玩意，股民这个头衔也不是个好头衔。
曾明前些年进入股市，做起股民，有两大动因。一时他厌倦成天说假话的行当，想换个活法。股市没有人逼他说假话，他可以在电脑键盘上自由行使自己的意愿。二是儿子出国留学，费用高昂，光靠那点死工资捉襟见肘，他有想要钱生钱的刚需。炒房吧，得到处看房，他没有这个时间精力，况且这些年的房价已经高的吓人。与人合伙开公司做生意吧，他不在行，不说合伙人不好找，光是与工商税务城管消防这一大堆衙门打交道，就够他烦神闹心的了。炒股操作简单，进出自由，算得上是个最省事最自由的行当。当年他的老同事好朋友吴文弃笔下海，逃离报社，一头扎入股市，多半就是冲这去的。后来吴文在股市混得比在报社滋润，也让曾明动起了这份心思。
但曾明始料不及的是，他没有吴文幸运。吴文已在二十年前就完成了原始的资本积累。曾明起步晚，而且又赶上了一个经济不景气的大熊市。国内的A股市场原本就是一个步步惊心的地雷阵，如今到了爆发期，爆雷事件频频发生，股民尸横遍野。曾明万万没有想到，未出狼窝，又入虎穴。没能逃离闭着眼睛说瞎话的报社，反倒又误入了到处造假售假挖坑埋雷的A股市场。

雷声隆隆，雪崩不止。沪市大盘从三年前的6005点，跌至现在的2737点，跌幅过半，还看不到止跌企稳的迹象。市场一地鸡毛，市值腰斩甚至只剩个零头的股票俯拾皆是。曾明不比吴文，吴文踩中了地雷，尚有老本可吃。曾明中枪，则伤筋动骨，元气大伤。他有些吃不消了。
今天大盘又是一片惨绿。曾明坐在办公室里心不在焉。他望着已经沦为仙股的中弘股份一筹莫展。
几年前，他在高位买进这支股票，而今市值已折损了九成。他后悔当初没听吴文的提醒：炒股必须看估值，为规避后市风险，最好不碰高估值品种。这个中弘股份，当时在吴文眼里，就属于高估值个股。彼时，A股市场群魔乱舞，登峰造极，风光无限，估值几十倍上百倍的股票遍地都是，股市泡沫漫天飞舞，与泡沫共舞的股民大有人在。高估值品种为什么不能碰，吴文给出的理由是：物极必反，价值回归是市场规律，也是资本市场的大趋势。纵观西方发达成熟的资本市场，股价基本上都在一个合理的轨道里运行。中国A股市场是一个不成熟的新兴资本市场，人为制造的高估值泡沫不可持续，A股市场与国际资本市场接轨之日，就是这个泡沫彻底破灭之时。当A股市场像境外成熟资本市场那样，几分钱几毛钱的仙股遍地开花之际，那些股价高达几十块钱上百块钱而净值只有几块钱的股票就无地自容，价值回归也就不期而至了。
而今，吴文的担忧已成现实。当初那些市净率市盈率高达几十倍几百倍的高估值泡沫股已成一地鸡毛，类似这样沦落成仙的股票也已经见怪不怪。只是这种价值回归过于惨烈，一大批投资者血流成河，付出了惨重代价。这里面，就包括曾明这样的小股民。
既然吴文几年前预测的泡沫泡沫价值回归已经不期而至，是不是就表明A股已经见底了呢？曾明打电话给吴文，探讨这个问题。
吴文说，目前的A股市场，只能说风险已经得到相当程度的释放，但要说见底，还为时已早，充其量也只是一部分个股见了底或是已经到了底部区域，但大盘还在风雨飘摇中。一个显著标志就是：A股市场尚未与国际资本市场接轨，不少个股的估值还高得离谱。另一个不祥之兆则是：现在A股市场处在内忧外患的经济大背景下，中美贸易战硝烟弥漫，后果难测；国内楼市泡沫居高不下，实体经济一蹶不振，在此背景下，大盘走势难以乐观。
谈到时下的操作思路，吴文老调重弹：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避险为上，杜绝侥幸心理，任何时候都不要对高估值品种抱有幻想。若持有此类个股，哪怕已经亏损累累，也得尽快脱手，斩仓出局。
因为，整个市场的价值回归还在路上。高估值品种的价值回归，只有一个途径：一路向下。
这个途径，别无选择。
曾明前半生遭遇的两大遗憾，而今也已经别无选择。他只希望，后半生能挣脱牢笼，游离苦海，换一个别样的方式，过一种别样的生活。

精彩

缘分
      第八部：公元2018
               第九章
                ●人有旦夕祸福
            2018年9月29日  星期六  南都  多云
几天前，中秋之夜，万家灯火，花好月圆。
次日一早，一个金融精英在家中别妻离子，坠楼身亡。
此君乃深交所中小板公司管理部总监肖金锋，是年43岁。

天朝股海，冰山陡峭，暗礁林立，鱼雷密布。股民九死一生，企业举步维艰，高高在上的监管者压力山大，局中人的日子貌似都不好过。
青年才俊小肖同学死的不明不白，业界大佬老姚同志也活得生不如死。
昨天上午，河北省邯郸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公开宣判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原党委委员、副主席姚刚受贿、内幕交易案，对被告人姚刚以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七百万元；以内幕交易罪判处有期徒刑六年，并处罚金人民币四百万元，决定执行有期徒刑十八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一千一百万元；对姚刚受贿、内幕交易所得财物及其孳息予以追缴，上缴国库。
法院称，经审理查明：2006年至2015年，被告人姚刚利用担任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主席助理、副主席等职务上的便利，为相关单位在并购重组、股份转让过程中股票停复牌、避免被行政处罚等事项上提供帮助，通过其近亲属非法收受他人财物共计折合人民币6961万余元。2007年1月至4月，利用担任证监会主席助理兼发行监管部主任的职务便利，获悉相关公司重组上市的内幕信息，使用由其实际控制的他人股票账户在关联股票停牌前买入，复牌后卖出，非法获利共计人民币210万余元。

姚同志今年五十有六，原本再过几年就可光荣退休，告老还乡，颐养天年。岂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姚同志在中国资本市场主宰生杀大权十余载，最终还是把自己给宰了。辛辛苦苦敛下的数千万财产被收缴国库不说，还白白搭上了一千一百万的罚金，招来了长达六千五百七十多天的牢狱之灾。按照法官的说法，如果不是因为姚同志识时务，认罪态度好，不折不扣退赔了所得的全部赃款赃物，后果还要严重。
即便如此，这个刑期，也足够已到迟暮之年的老姚同志把牢底坐穿了。
    
吴文的大学同学Y君，是个有福之人。他与老姚同志是同龄人，前半生忙于轰轰烈烈的革命事业，一直顾不上结婚成家，生儿育女。两年前，Y君蓦然回首，惊觉伊人仍在灯火阑珊处，于是恍然醒悟，抛下任重道远的革命事业，迎娶了那位苦等了他八年的妙龄女子。此女子天生丽质，秀外慧中，不仅颜值高，还是个高智商的博士才女。
老姚迟暮之年锒铛入狱，Y君临近退休抱得美人归，也正应了那句古话：人有旦夕祸福。

老姚的灾祸是咎由自取，Y君的福分乃天作之合。两年前，吴文专程飞抵帝都，与留守帝都的同学一起，出席Y君那场穿越时空的天赐婚礼。酒足饭饱神侃尽兴之后，当场约定，等Y君完成了另一项穿越时空的雄伟工程——造人计划，大伙再来举杯同庆。
2018年9月27日21时20分，Y君造人工程历经两年半圆满竣工，一个大胖小子呱呱落地。
这个大胖小子，不只是Y君的福娃，也是吴文他们这些大学老同学的福娃。喜讯传来，那个最近因为闹出辞职风波招惹众人眼球的张小平同志立马被晾在一边，同学群让这个横空出世的超级福娃刷了个满屏。
福娃呱呱落地一小时后，大伙敲定；下月27日，在帝都举行福娃满月庆典；明年9月27日，福娃的周岁庆典，与爷爷奶奶大伯大妈们的大学入学40周年庆典联袂举行。
五分钟后，吴文订好了下月27日赴帝都的行程和机票。

Y君喜结良缘和喜得贵子，都给吴文他们这些老一辈大学同学带来了莫大的欢乐，也成了他们这些当年同窗四年而今星散各地的老伙伴聚会的带彩由头。这是因为，他们已经到了该享受人生的年头，对及时行乐这个原本不屑一顾的生活方式有了全新的解读。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吴文想起了大学课堂上老教授诵读诗仙名句的情景。而今斯人已逝，皓月依然。
其实，不管人生得意与否，合乎情理不碍他人的及时行乐都是人生之真谛。上天赐予的缘分带来的快乐，更当如此。哥儿姐儿老伙计小伙伴们来到这个世界，不是自找苦吃来的，也不是为了解放全人类牺牲自己拯救那些非洲兄弟于水火来的。做苦行僧，人生苦短不值得；做救世主，平头百姓没有这个能耐，也没有这个义务。何况，人有旦夕祸福，没准哪天你就跟这个世界拜拜，一了百了万事皆空了。前些年，两位学姐英年早逝，吴文为此两度赴京出席葬礼。人生在世，草木一秋，这一点，当年吴文伫立在瑟瑟秋风中望着八宝山上空袅袅飘起青烟的一刹那，就已经想明白了。

昨天下午三点，A股市场今年三季度的战事落下帷幕。沪综指总算收复了2800点，创业板也勉强守住了1400点。国庆长假后，大盘何去何从，谁也拿不准。在一个风险莫测心里没底的市场，投资者隔岸观火、多看少动是个比较稳妥的选择。
隔岸观火，多看少动，也切合吴文时下打算放松一下外出晃悠晃悠的心境。

第十章
             ●返璞归真的哥儿姐儿们
            2018年10月27日  星期六  帝都  多云
吴文刚出站，一眼就看到了已在出口处迎候的Y君。
吴文此番进京，一来是喝Y君喜得贵子的满月酒，二来也是借这个由头与在京的哥儿姐儿们一聚。他在帝都行程满打满算只订了两天，轻装简从，连换洗的衣服都懒得带，一路优哉游哉晃到帝都，原本就不想劳动刚为人父忙里忙外的Y君。何况帝都人满为患，道路拥堵，开车接站不是一件轻松事。无奈Y君执意要来迎接，客随主便，吴文也只得由着他折腾了。
Y君驾车把吴文接到毗邻颐和园和香山的一家温泉休闲酒店，说这家酒店是倪氏家族的产业，集住宿、宴会、温泉服务和休闲娱乐于一体，周边环境与设施设备都不错。以前是京城远近闻名的高档会所，这些年适应新形势，开始走大众化道路，显得比较亲民了。这次把满月酒定在这家酒店，除了环境因素，还想酒足饭饱之后，让诸位童鞋故地重游，重温学生时代秋游颐和园、观赏香山红叶的旧日情思。
酒会定在中午，在京的老同学约定十一点半到场。吴文远道而来，Y君让他下榻后稍事歇息，另有两位外地同学即将到站，他还得赶往迎接。
说是十一点半碰头，十一点刚过，在京的同学就陆续到场了。
最先到场的是老班长L君。班花群主G君和会长S君接踵而至。这三位是全班同学毕业后历次聚会的组织者和召集人，被大家称作引领方向的三人团。班头班花军团首长都到了，吴文也就没得歇了，他不敢怠慢，抹了把脸，立马去了宴会厅。
不到十一点半，哥儿姐儿们就都到齐了，包括分别从天津和秦皇岛赶来的H君和F君。

点齐人马，班花群主代表到场的同学，给Y君刚满月的公子送上了一份精心准备的贺礼。为了这份贺礼，前些日子班花群主带着几位姑姑跑了大半个北京城，总算不负众望，办成了这件大事。
Y君知天命之年得子，自是欢喜。众同学也仿佛沾到了不少喜气。老班长代表大家致辞，祝贺Y君造人计划圆满成功，感谢Y君的造人工程让在座的孩子他姑他叔他姥姥姥爷返老还童，快乐无比。
吴文比Y君小两岁，论辈分，自然是Y君小公子的叔字辈。姥姥姥爷之说，缘自班里几位已经三代同堂的师兄师姐。就在Y君造人计划完工之前，S君捷足先登成功晋级当上了姥爷。吴文心想：若干年后，要是S君的外孙女与Y君的公子联姻，这同学关系就错综复杂了，辈分也跟着乱了。
Y君公子刚满月，Y君又是晚年得子，自然娇贵得很。大伙考虑到帝都秋凉，就没劳驾年轻的嫂夫人把小公子抱过来，只是让Y君录制了贵公子的满月视频，供大家逐一欣赏。

仪式毕，诸君入席。酒过三巡，哥儿姐儿们一边品尝美食，一边海阔天空神侃。
相比文革前入学的老三届大学生，吴文他们这些在文革结束恢复高考后跨进高校门槛的新三届大学生要幸运得多。他们的青春脚步，赶上了一个拨乱反正百废待兴的新时代。那是他们这辈子遇上的最好的时代。在一个金色的秋天，新时代的列车带上他们鸣笛启程。迎着冉冉升起的朝阳，沐浴着改革开放的春风，他们的前途一片光明。
风云变幻，世事莫测。这趟始发于金秋时节的时代列车，走到第十个年头戛然而止，终结在一个血雨腥风的初夏。
这些天之骄子，被突如其来波涛滚滚泥沙俱下的时代洪流冲得七零八落，有的在山雨欲来风满楼之际躲进了象牙塔，有的随波逐流爬上了另一艘邮轮，有的阴差阳错上了海盗船，有的两眼一抹黑飘落到了荒野孤岛。
走出大学校门后遭遇的时代裂变，改变了吴文的人生轨迹，也给当年这群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哥儿姐儿们带来了不同的人生际遇。以职业划分，他们分头领取了六类工号牌：学者教授，作家编剧，新闻记者，政府官员，公司老板，自由职业者。
这六类工种，前三类算是专业对口，学以致用。第四类也与他们所学的专业沾边：舞文弄墨是他们的基本功，从文员到领导秘书再到坐上领导的位子，成为体制内的政府官员，也算得上是学有所成。
唯有后两类，纯属不务正业。
在哥儿姐儿们面前小弟一个的吴文，是毕业后不务正业的代表。自由职业者的头衔，用的是修辞上的褒义词。换个直白而难听的说法，就是无业游民一个。出身帝都名校的学子沦落街头，却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前有北大屠夫，后有清华小贩，吴文沦为无业游民，倒也坦然自若。只是屠夫也好，小贩也罢，那都是八零后九零后学弟学妹们的自主选择；吴文三十年前从新闻记者沦落为无业游民，则非他本愿，而是那个变幻莫测的时代错配罢了。
吴文从新闻记者沦落为无业游民，最终误打误撞走上了职业投资者的道路，倒也不乏因祸得福的一面。前阵子，央视名嘴李咏英年早逝，有位哥们在朋友圈转发他的遗言并发表自己的感想，引来一片点赞，帖文如下：
以后不生气了。我们已到了不能再生气的年龄。
李咏临死的一段话：“少和让你生气的人在一起，少和事多的人在一起，少和不懂感恩的人在一起，少和敷衍你的人在一起，少和谎话连篇的人在一起，让自己多活几年！”
和谁在一起高兴，就和谁在一起，不管亲人还是朋友。
生闷气更是慢性自杀，谁让你堵心就躲远点，闭上眼睛自己待会，宁可在家喝粥也不去看人脸色吃满汉全席。你很好，我也挺满足。

这位仁兄的感悟，吴文早在三十年前便已获得；他所推崇的“不看人脸色”的生活境界，吴文也早在三十年前便已达到。吴文远离官场，选择自由职业后又不愿开公司做老板，而热衷于做股民当股东，为的就是这个行当不用看人脸色，切合他所追求的自由自在闲云野鹤的生活方式。走仕途，要看上司的脸色；当老板，要看工商税务城管乃至卫生消防部门阎王小鬼的脸色。唯有股民只看电脑的脸色，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

Y君是学者类型的代表，大学毕业后钻进象牙塔潜心学术研究，他这个刚满月的宝贝儿子，屈指数来也是他的学术成果。如果不是在象牙塔里修炼几十年，他不会这么晚才结婚，也不会这么晚才得子。Y君学识渊博，今天又是他做东，话题自然而然由他引起。
Y君说，他不仅完成了诸君翘首以盼的造人计划，还完成了一项最新科研成果。根据多年的观察研究，他发现现代科学可以归结为四个词八个字：几何，逻辑，幽默，浪漫。这四词八字之和，构成了现代科学的全部内涵。
几何属于数学范畴，逻辑与哲学关联，这两门课吴文都学过，把它俩说成现代科学的组成部分未尝不可。可这幽默和浪漫嘛，原本就不是学科，充其量也不过是两个常用来形容作品风格和为人性格的词语，与文学沾亲带故，与科学八竿子打不着。尽管Y君对此作了一通匠心独运的诠释，吴文还是云里雾里，听得一头雾水。或许是自己远离学术殿堂沦落市井街头太久，与师兄的思想深度理论水平已然天壤之别，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他一边暗自思忖，一边只顾吃喝，不敢接茬，索性充当起旁听生来。
L君是班里的官员代表，在政府机关和行政特别区任职多年，见多识广。卸任退休后，他对国际形势国内政坛依然十分关注。自由支配的时间多了，又迷上了周游世界涉猎历史，对民族兴衰朝代更迭的前因后果产生了浓厚兴趣。
L君听懂了Y君的意思，但不赞同Y君这个标新立异的观点。他说，科学有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之分，前者的研究对象是大自然，探索的是自然现象自然规律；后者以人为中心，研究的是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社会科学的研究成果对自然科学研究有促进作用，这点毋容置疑。不过有一点可能我们都忽视了，中国五千年文明史，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的发展一直处在不平衡的状态，呈现前者弱于后者的情况。这与历代统治者的治国理念不无干系。中国人最尊崇的是孔子，称他是圣人。孔子靠什么立身？儒家学说。儒家学说属于哲学社会科学的范畴。中国历代君王靠谁治国理政?文人学士。明清科举制度，也就是我们现在的高考，靠什么取仕？写文章。没听说古代录取秀才进士要考数理化的。古代重文轻理，与现在高考重理轻文恰好反了个个。所以自古以来，直到近代民国，文科生在政治舞台上独领风骚。文学家当宰相，古代政坛比比皆是。一代君王集政治家文学家于一身，也不鲜见。比如乾隆帝，比如毛泽东。古代那些搞自然科学研究和搞技术的，干的都是什么活呢？工匠，太医，诸如此类的非领导岗位。这是一个很有趣同时也很可悲的历史现象。
L君作了一通铺垫，开始把话锋引入正题。为什么说可悲呢？有句话我们耳熟能详：落后就要挨打。什么叫落后？以往我们都把它说成经济落后，国力不济。这个认识有很大偏差。明代经济繁荣，领先世界，为什么也挨打？而且一下子就被毫无经济实力可言的游牧民族打垮了呢？再看晚清，中国的GDP总量世界第一，可甲午一战，为什么就被经济体量比我们小得多的小日本打了个落花流水？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用经济实力的强弱来解释这个现象，显然说不通。究其根由，固然有政治衰败民心涣散的因素，但我觉得最重要的，还是科学技术落后。科学技术落后，又是我们历朝历代重文轻理的国情所致。
兜了一圈，L君又把话题拉回了他所诟病的科学跑偏、文理失衡的历史现象。
至于政治层面的影响，最致命就是由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变成了一枝独秀唯我独尊。L君继续发布高见。先秦时期生产力低下，国民经济落后，整个华夏大地却生机勃勃充满活力，为什么？就因为政治开明，思想开放，诸子百家可以纵论国事，济世之才得以脱颖而出。到了汉代，这种政治局面急转直下，汉武帝施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国策，把儒家学说奉为正统思想，其他学说列为异端邪说，百家争鸣变成万马齐喑。用单一的儒家思想来治国理政，再辅以中央集权式的政治体制，就好比原本是多轮驱动的国家机器，一下子变成了独轮支撑，不出乱子才怪。大明被蒙古铁蹄碾成肉泥，大清和民国先后被小日本的军舰大炮血洗，祸根自汉武帝时起就埋下了。你跟他讲伦理道德，他回应你弱肉强食，这个仗还怎么打？L君顿了顿，点出了他的结论：科学技术落后叠加政治体制僵化，导致了中华民族一次又一次的历史悲剧。
L君的论点也不乏标新立异的因子。只是在吴文看来，他的话题没有那么深奥，见解不无道理，比较容易让人接受。
L君见师弟师妹都在洗耳恭听他的高论，喝了口老酒，借题发挥，接着发表他退休卸任后对几十年官场生涯的感悟。
L君说，中国官场有史以来就是藏污纳垢之地，而今犹甚。上至帝都，下至村镇，官场就好比大大小小的妓院，场内中人，除了极少数深得老子真传、修得无为而治与世无争内功的高人，其他人不是妓女就是嫖客。处在权力顶端的少数高层官员是嫖客，占绝大多数的中下层官员都是妓女。为什么说他们是妓女？因为在这样一个场所，你没法做到卖艺不*****，单凭自己的学识技能想平步青云爬上高位，门都没有。要想出人头地，就得出卖人格，出卖贞操，趋炎附势，寡廉鲜耻。此乃官场中人人皆知的潜规则。否则，你就别想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
把官场比作妓院，把一心想往上爬的官员比作妓女，这个说法吴文还是第一次听到，而且是出自在官场浸淫多年的班头学长，想必他是肺腑之言，有感而发。吴文不能不点头称是。
坐在主席位的S君一言不发。L君意识到什么，向S君拱拱手，补充道：我们会长是极少数深得老子真传、修得无为而治内功的高人之一，不在我刚才所说之列。我刚才的这番话，但愿没有冒犯老弟。
L君与S君早年都在帝都同朝为官，L君后来去了特区官居要职，S君则一直在帝都当劳心劳力的父母官。虽说同学间说话一向没什么忌讳，但眼下一个退隐江湖一个仍在官场，L君酒后吐真言，也不能不有所顾忌。
L君对S君的评价并非奉承，却也恰如其分。S君在帝都为官多年，为人低调亲民，即便大权在握，在吴文这些草民一个的老同学面前，也从不摆官架子。在位几十年，大凡老同学有事相求，不管是孩子求学求职还是自个求医问药，抑或是进京跑课题跑项目，只要不出格不离谱，他都亲力亲为，尽力相助。故而在同学中口碑一向极好。同学们尊他为会长，也是名至实归。
S君淡然一笑，说L君所言不假，同学们要想独善其身自由自在，还是不要混迹官场为好。官场中人，酸甜苦辣窝囊憋屈只有自个心知肚明。从位子上退下来后，方知一辈子为之倾情付出，到头来官帽朝服都不过是身外之物，一文不值。许多权倾一时的老领导，退休后换了个人。大家同住一个大院，谁长脸谁腰杆子硬，不看以前谁的官大，就比两件事：谁的身子骨硬朗，谁家儿女有出息。病病歪歪成天泡在医院里的那些老爷子不用说了，我们院子里有个老爷子曾经官至尚书，却养了个坑爹的不孝子。老爷子退休后身子骨没问题，可心气没了，见到同僚下属躲着走，挺不直腰杆来。当年那么风光的一个人，现在如此萎靡猥琐，也怪可怜的。
在官场上已经谢幕的L君，与即将谢幕的S君，不约而同反思过去，走上了返璞归真的人生之路。返老还童，返璞归真，莫不是人生舞台上早已设定好的剧情？
“就是就是。所以大师得把咱们刚满月的小侄儿培养好，这可比你当上国师还要居功至伟。为了我们革命事业的最后一个二代接班人茁壮成长，我提议大家共敬大师一杯。”班花群主一边附和S君，一边端起酒杯。
大家纷纷举杯，Y君连连拱手。

酒宴持续了两个多小时。见大家都已酒足饭饱，Y君提议转场颐和园，或泛舟昆明湖，或登香山赏红叶，重拾大学时代的秋日情思。
Y君的提议没有得到众人响应。会长见大家谈兴正劲，意犹未尽，让Y君就在酒店一楼茶坊订了个包厢。诸君于是一边品茶，一边又开起了神仙会。
这个渐行渐远的秋天，Y君得了个金童子，他这些已经退休或即将退休的哥儿姐儿们，也开启了尘封多年的童心。

第十一章
            ●冬天来了，春天依然很遥远
        2018年11月7日  星期三  南都  立冬  凄风冷雨
冬天来了。今年南方的冬天来得格外早。立冬的脚步，裹挟着阵阵凄风丝丝冷雨，寒气逼人，满目肃杀。
深秋时节就已跌到冰点的沪深股市，触及了高层维稳的底线，高层坐不住了。先是通过证监会掌门人向市场喊话，随后政府金融大管家出手，祭出救市组合拳；再接着最高领导登场，亲切地称呼一个个已如惊弓之鸟的民企老板是自家人，表示党和政府将他们同国家队一样看待，不会对他们的困境坐视不管，市场的春天已经为期不远。
来自最高层的声音，无疑在向市场宣示：A股已经踩到了底线，不允许再跌下去了。沪综指2550点就是政策底。受此鼓舞，多头奋起反攻，市场止跌反弹。
吴文原本以为，跌跌不休已经走了三年零六个月的大熊市，应该有一波中级行情，苟延残喘的股民有望迎来一个小阳春，得到些许休养生息。然而，他的这个期盼，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大利空击碎了。
让他绝望的是，这个大利空同样来自最高决策层。几天前，中国首届国际进口博览会在大上海开幕，最高领导到场祝贺，宣布为把大上海打造成国际金融中心，将在上交所开办科创板。
话音刚落，立马有专家学者官方媒体出来附和，把这个决定说成是A股市场的重磅利好，中国股民的重磅利好。啪啪啪，市场毫不客气地甩过去几个耳光，直接打了他们的脸。
吴文心想，他们活该被打脸。那些不懂国内资本市场的官媒喉舌不懂装懂，或是出于政治宣传任务需要，附和几句也就罢了。那些深谙中国资本市场内幕的经济学家，倘若站在国家未来大战略大布局的高度，高屋建瓴高瞻远瞩地把科创板与国家战略打包，阐述设立科创板伟大而深远的历史意义，让那些眼界不高的股民如听天书一般也未尝不可，可他们偏不，偏偏要睁着眼睛说瞎话，拿灰头土脸的市场和股民说事，把眼下一个对市场对股民都是大利空的重大事件，楞生生说成是重大利好。对此，吴文不能不嗤之以鼻：什么经济学家，活脱脱一群马屁精！中国许多事就坏在这些马屁精手里。
别说在股海游弋了二十多年、经历了一次又一次腥风血雨的吴文，就是稍有炒股经验的股民，都知道这个科创板在此时横空出世对市场对股民意味着什么。
历史是一面镜子。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沪深股市鸣锣开张，一开始就定错了位：为国企脱贫解困。大批国企拿到上市配额，把不良资产打包上市，甩给不明就里的股民，让股民拿血汗钱为国接盘。为国接盘倒也认了，从理论上讲，国企毕竟算是全民资产，股民也有份。9年前，创业板粉墨登场，变本加厉，放进了一大群见利忘义的无良奸商，这些披着羊皮的嗜血怪兽，把股民啃噬得白骨累累。紧接着，管理层又鼓捣出个泥沙俱下的海量新三板，许是心虚，惧怕把千千万万的小股民逼入绝境，他们会揭竿而起，找始作俑者算账，管理层这回留了个心眼，没敢让小股民入市，而是把猎物瞄准了机构大户。不到三年，一大批高净值的投资者灰飞烟灭。吴文尽管幸存了下来，却也淌了不少血。
最近三十年，是中国经济腾飞财富激增的三十年，为什么中国资本市场没有成为经济的晴雨表？中国股民辛辛苦苦为国接盘将近三十年，却为什么没有分享到经济突飞猛进的发展成果？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中国股民有理由有权力提出这样的天问。
痛定思痛，吴文找到的标准答案是：中国股市（不包括与国外资本市场接轨的香港股市）生来就是圈钱的场所，不是投资的去处。重融资轻投资的错误定位，加之制度不完善，监管跟不上，投资者保护形同虚设，造成了今天这个满目疮痍尸横遍野的局面。主板已经积重难返，创业板留下了一屁股屎没有擦干净，新三板也是一片狼藉。这个板那个板，在天朝都成了棺材板。这个时候推出科创板，不是新建一个火葬场又是什么？
心有余悸的吴文，开始长线看空A股。A股市场的去泡沫化进程还在路上，在公司估值、市场监管、投资者保护三大要素都远未与境外成熟资本市场接轨之前，建立在注册制基础上的科创板，必定是悬在空中的一把断头利器，他不能不防。
在吴文的眼里，A股市场的冬天，只怕要延续很长一段时间，一年半载怕是望不到尽头了。
冬天来了，春天还很遥远，很遥远。

第十二章
                  ●暴风雪还在后头
        2018年12月31日  星期一  海城  大雪
2018年走到了尽头。
2018年的A股市场，也在冰天雪地中落下了帷幕。
人意不敌天意。2018，这个看上去很吉利、开年曾被人们寄予厚望的年份，留下的却是黑暗和恐怖。实体经济举步维艰，新兴产业风声鹤唳，资本市场雪崩不断，私营老板落荒而逃，亿万股民悉数被埋，人间惨剧接连上演，至暗时刻挥之不去。
2018年A股市场最后一个交易日收盘不久，一份黑色的成绩单就在网上流传开来：在全球17个主要股指中，仅有圣保罗IBOVESPA指数、孟买SENSEX30指数2018年增幅为正，分别上涨11.86%和5.13%。而深证成指跌幅34.42%、创业板指跌幅28.65%、上证综指跌幅24.59%，分别排名倒数前三名。
　　在市值方面，数据显示，截至12月底，A股上市公司总数达3584家，沪深两市总市值为48.73万亿元，2017年底A股上市公司总数为3485家，总市值为63.18万亿元。今年A股上市公司数量增加99家，市值减少14.45万亿元。
根据中登公司最新数据(12月17日-12月21日)显示，期末投资者数量为1.45亿，以市值减少14.45万亿元计算，今年A股投资者人均亏损9.97万元。
这份成绩单惨不忍睹，让亿万股民唏嘘不已。
这组数据没有包括中国目前最大的资本市场新三板。这个挂牌公司数以万计、实际上已经实现上市注册制的股票市场，在2018年中国资本市场大雪崩中首当其冲，跌势远比主板中小创板惨烈。只不过这是一个机构大户博弈的市场，绝大多数股民没有参与其中罢了。新三板投资者只有几十万户，最低入市资金门槛500万元，人均投入不低于1000万，全年人均亏损不会低于500万。吴文的损失接近这个平均数，而苏氏家族旗下的金帆军团，由于投资体量大，这一年在新三板折损的真金白银，不下于5000万。
苏氏家族的第二代掌门人苏明义，十年前还是个中学生，当年把老爸给他的500万零花钱投入股市，斩获了十倍利润，玩魔术般把500万变成了5000万，这个富二代也因此在圈子里博得股市神童的名号。十年后的今天，他没能把掌管的数百亿资金变成数千亿，却把成名时的战果一分不少地退还了股市。尽管5000万对他而言只是点毛毛雨，这点损失占比不大，细算起来苏明义还是股市博弈中的赢家，但在资本市场一路顺风顺水的金帆军团，2019年折戟新三板，给这个踌躇满志的富二代还是留下了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
正是这个阴影，让苏明义对紧锣密鼓渐行渐近的科创板疑虑重重，高度戒备。科创板的上市行业，新三板应有尽有；科创板宣称的注册制试点，新三板早在五年前就已经实行。如果不是出于某种利益的图谋和区域竞争的乱象，这个科创板原本就是一个不该面世的超生子。而今新三板已经一地鸡毛，机构大户尸横遍野；换个马甲粉墨登场的科创板，把目标转而锁定中小投资者，一旦步新三板后尘，2019年遭遇血光之灾的，就不是区区几十万户机构大户，而是千千万万的股民散户了。
2018年的最后一个交易日，A股市场勉强收了个红盘。但股海冰天雪地的寒冬还在肆虐。苏明义隐隐感到，一场更猛烈的暴风雪还在后头。
与苏明义感同身受的，还有在另一个南方都市脚踏冰雪顶风前行的吴文。

新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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