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进军新三板
2015年10月25日 星期日 南都 晴天多云
文强回到国内的第二天,就邀上老哥吴文到他的老巢喝洋酒。
文强这次欧美之行持续了三个月,直等到参加完女儿的毕业典礼方才打道回府。
这回哥俩碰头,文强自然少不了抖落一通异地他乡的新奇经历。吴文边品茶边听他神侃。
文强是个生意人,侃完游历,话题又落到了钱眼里。
吴文两年前的预感已成事实,文强的会馆生意连同地产项目如同时下的节气,秋风过后,落英遍地。文强感到经营压力日渐沉重。前些年他高价囤积的大量茅台,现在会馆打半折酬宾都少有人问津。他参股的天鹅湖高端旅游地产项目,投入了不少资金,情景也不乐观。
文强这趟欧美之行,动机有三:一者释放压力,二者探望女儿,三者寻求商机。
香港地产大亨李嘉诚近年连续甩卖大陆楼盘,投资重心开始向国外战略转移,让文强看到了一条突围途径。
相比国内开发成本居高不下的房地产市场,国外波澜不兴的楼市显得更有投资价值。
三个月的时间,文强游历了欧美十多个国家,最后还去了一趟澳洲。所到之处,游山玩水之余,考察当地的房地产市场是他的一大要务。
文强得出的最后印象是,国外的楼市确有投资价值,但也有不少禁忌。
这些禁忌不仅仅是法律层面的。
最能说明问题的一件事,就是一位老兄两年前耗资1850万澳元(折合1.06亿元人民币),在澳洲港口都市墨尔本买下一栋洋房。不知是水土不服,还是心血来潮,这位老兄日前向当地市议会申请并最终获得拆房许可,将这栋豪宅推倒重建。这一举动没有法律障碍,却遭到了当地居民的强烈抗议。
原因仅仅因为这是一栋有百年历史的建筑。这座名为Idylwilde的宅邸建于1913年,位于墨尔本著名富人区图拉克区圣乔治街16号,占地4257平方米,包括5间卧室、3个浴室、4个停车位以及一个网球场和带更衣室的游泳池。这栋豪宅是一座历经沧桑的标志性建筑,当地居民对它有很深的感情。
文强打骨子里就是一个中国式的土豪,李嘉诚们富冠全球的经济实力、政商通吃的人脉关系和横贯中西的教育背景,文强一个也不具备。要想走出国门,去一个语言不通人际不熟的世界另立门户,他心里一点底气也没有。单是买房拆建,澳洲的那位同宗兄弟就招惹了如此大的麻烦。他要漂洋过海,两眼一抹黑,还不知道会遭遇什么样的变故。
西游回来,左思右想,文强还是打消了去国外发展的念头。
国内经济不景气,加上习大大铁腕反腐治贪,公款消费受到遏制,休闲娱乐会所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房地产市场经过前些年的过度开发,供求关系也已经逆转,高楼林立却人烟稀少的鬼城随处可见,崩盘只是时间问题。早在李嘉诚第一次甩卖上海楼盘之前,吴文就一再提醒他楼市已是强弩之末,往里砸钱要慎之又慎。吴文根据常识做出的判断,显然比那些依靠土地财政度日的政府官员和站在开发商立场的专家学者力挺楼市的言论靠谱得多。
文强投入重金和寄予厚望的两大主营业务,如今危机重重,疲态尽显。转型突围,另谋出路,已是他不得不考虑的头等大事。
文强问计吴文。吴文说他对企业经营是个门外汉,提不出什么好点子。不过,他有个想法或许可以给老弟提供一点参考。
文强睁大眼睛,愿闻其详。
吴文说他这个想法已经酝酿多时,用专业术语来说是做PE(私募股权投资-Private Equity,简称PE),搞创投。通俗点讲就八个字:鸠占鹊巢,借鸡生蛋。
吴文接着解释:“全国每天都有数以万计的公司或消亡或新生,其中有传统行业,也有新兴行业。在大量企业夭折倒闭之际,也有不少企业茁壮成长。现在有不少世界知名的大企业大公司,像苹果、腾讯、阿里巴巴,当年都是不为人知的小微企业,因为有良好的行业发展前景,外加一个优秀的创新管理团队,得以迅速做强做大。创业之初,这些小微企业遇到的第一个难题就是缺资金。银行出于风险控制大多不愿向处在襁褓之中的小微企业放贷,怎么办?只有众筹,众筹是杯水车薪。于是又寻求创投,也就是创业投资机构的支持。前景看好的小微企业有优质项目,创投机构有资金,两者一旦联姻,很容易孵化出大金蛋。老弟与其自己累死累活打拼,不如借别人的大脑和资源,通过私募股权投资,把别人前景看好的股权据为己有,坐享其成。”
文强听明白了吴文的意思。吴文在建议他回收资金,注册一家创业投资公司,优选全国各地行业前景看好、管理团队优秀的小微创新企业进行股权投资,做这些企业的股东,坐享它们来日创业成功的丰硕成果。
注册创投公司不成问题,问题是到哪儿去找那些优质资源,又怎么识别它们日后能够做强做大呢?文强提出了疑问。
吴文点头称是。他说这就是实体经营与创业投资的最大不同。实体经营知根知底,一切取决于自己;创业投资则是寻找好行业好团队,把资金交给别人去打理。所以,关键要有一双慧眼,找对人找对路。
吴文转而笑道:“老弟一向不缺慧眼,这回漂洋过海三个月也跑了不少地方。有一点可以肯定,在国内跑远比满世界跑要省事省力。老弟对国内企业的经营环境和运作模式都不陌生,跑起来轻车熟路,相信不难找到好的创投目标。”
文强想想也是。“要不有劳老大带小弟先跑几个地方?小弟一向单打独斗,对投资项目合作谈判可是外行。”他对吴文提出了新要求。
吴文摆摆手:“推杯交盏划拳喝酒的活儿还是老弟在行,我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何况我已经提前给老弟探了路。现在老弟已经是18家小微创新企业的股东,只不过暂时还是小股东,没有话语权,等哪天不小心成了大股东,就可以坐在董事的席位上对入主的公司指手画脚了。”
吴文告诉文强,在他西游的这三个月间,他开始把股票投资的重心转向新三板市场。之所以这样做,是认定新三板才是国内类似于美国纳斯达克的创投市场,这个市场目前已有挂牌企业3803家,上市数量沪深两市主板、深市中小企业板和创业板四大板块无一能比,新三板的行业资源也更丰富,选择余地更大。更重要的是,这个市场的挂牌公司大多是全国各地初始创业的排头兵,是各地脱颖而出的优质资源,企业前景盈利能力不比创业板的同类公司逊色,估值却低得多,甚至只有创业板同类公司市价的一个零头。
吴文举了几个实例。
吴文说他找遍沪深两市,看不到医院类上市公司的影子,最近沪市有家叫百大集团的上市公司,仅仅因为发布了一条与浙江肿瘤医院合建医疗中心的消息,股价就一路飙升,周五收盘涨停,股价高达17元。而最近他在新三板为文强买进的莲池医院和可恩口腔,是纯之又纯的整体挂牌上市的城市医疗机构。前者是综合医院,后者是专科医院。这两家公司总股本仅有几千万股,在新三板的挂牌价只有12.50元,若是放在主板或创业板,股价非翻上几番不可。
其它股票也是如此。比如新三板的银行股齐鲁银行和券商股联讯证券,质地不差,挂牌价只有两到三块钱,与主板同类上市公司一比,简直就是地板价。他近期陆续为文强买进的18家公司的股权,持仓成本与原始股东相去不远。
新三板挂牌公司股价明显偏低,一个重要原因是这个市场入市门槛高,主要面向机构投资者和资金大户,尚未对广大投资者开放。
文强又一次瞪大眼睛:“有这等好事,何须劳神小弟走南闯北地去跑项目,咱哥俩一个劲地加码收购这些现成公司的股权不就得了。”
“事情要是像老弟说的那样简单就好了。”吴文苦笑道,“新三板挂牌公司大多处在创业初始阶段,原始股东在没有实现股权的大幅扩张与升值之前,不会轻易出手转让股权。而负有做市义务的做市商从挂牌公司得到部分原始股权后,也十分惜售,通常只是象征性地挂出一点筹码吊人胃口,这就使得新三板大多数公司有价无市,全天零成交的情况随处可见。新三板3803家挂牌公司全天成交的总金额,甚至比不上主板的一个大盘股。所以,要想在低位大量收集新三板筹码,做目标公司的大股东,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文强总算弄明白了吴文的最终意图。吴文建议他注册创投公司,大张旗鼓开展创投业务,是让他站在创投市场的最前沿,调动人脉关系,凭借多年的市场经验,以合伙人或众筹的方式直接参与优质小微企业的股权募资。而他自己,则继续守着新三板,专心致志地放长线钓大鱼。哥俩双管齐下兵分两路,转战新三板创投市场。
“不瞒老弟,就是这个意思,你在前台,我在后方,哥俩各施所长,联手开辟一个全新的战场。再说了,老弟带上你的红粉军团南征北战,总比带上我这个累赘要爽得多。”
哥俩话别时,吴文调侃了一句。
吴文转战新三板,还有一个没有跟文强言明的原因,就是他不看好时下的沪深股市。
这个秋天,沪深股市进入了上下两难的尴尬境地。政策面和基本面针锋相对,造成了这种局面。
吴文认为,政策面不支持大盘下跌,基本面不支持大盘上涨。当下的沪深股市,只能在狭缝里求生存。
吴文最忌讳的是,现在的沪深股市虽然经历了一波惨烈的下跌,但大多数股票的估值依然过高。新股发行暂停,新股发行注册制押后,都不过是权宜之计,该来的迟早要来,而一旦新股发行开闸,市场估值再下一城怕是在所难免。
出于避险需要,吴文觉得现在沪深两市主板创业板的股票只能短炒,不宜久留。即便是短炒,也要密切注意消息面的变化。一旦新股发行风吹草动,必须第一时间撤离主板创业板。
日前央行再度降准降息,被市场普遍视为利好。但在吴文看来,这次双降实质上是利空,它恰恰表明国内经济没有走出低谷,政府不得不一再给市场打强心剂。
经济基本面不支持股市上涨,由此也可得到反证。
现在市场做多的唯一动力,就是政府出于经济发展社会稳定的考量,不得不硬着头皮托市。
但政府勉为其难的托市之举,倘若迟迟等不来经济基本面的好转,终究会被市场的最后一根稻草压垮。
这根稻草,吴文认定非新股发行注册制莫属。
政府的托市之举,一旦被市场调节所取代,那些站在悬崖上跳舞的高估值庄股,末日也就到了。
按以往的经验,沪深股市一旦雪崩,会引发连锁反应,低估值蓝筹股也多半跟着遭殃。
倾巢之下无完卵。沪深股市的历史走势,一次又一次演绎过这样的悲剧。
吴文觉得主板股票只能短炒不宜久留,原因就在于此。
让吴文得以释然的是,新股发行注册制对主板是不堪之重,对创业板是灭顶之灾,而对新三板却是天大利好。
新三板挂牌公司离创业板最近。有一个权威统计数据,新三板高出创业板上市条件的挂牌公司不下500家。一旦新股发行实行注册制,它们无疑是最早与创业板接轨的上市品种。
一个让人浮想联翩的事实是,这些离创业板最近的新三板公司,股价却与创业板有着天壤之别,有的甚至只是创业板同类公司股价的一个零头。
主板创业板市场上不堪之重的最大利空,到了新三板则成了天载难逢的特大利好。新三板是新股发行注册制的最大受益者。
吴文联手文强进军新三板,动因在此。
这个动因绕了几个大弯,一两句话很难讲得清楚。文强不懂股市,对股市的涨跌从不深究,他交给吴文打理的股票账户,要的也仅仅是结果。所以,在这个问题上,吴文也就没有跟他多费口舌。